誰知道那廚娘飛快地把第二個食盒從背後拎了出來，一臉討好地笑著說：“兩位神醫莫要著急，咱們今日公灶上只剩下白粥和白菜了，所以我自掏腰包，給兩位準備了一些小菜，你們嚐嚐合意不合意，不好吃的話你們告訴我，想吃什麼我明天再給你們準備了來！”

    什麼？

    沈清月差點平地摔一個跟頭，她美目中滿是怒火，怒氣衝衝地看著自家廚娘端出來蜜汁雞腿、醬牛肉、水晶肘子，居然還有一大盤的鮮藕。

    要知道，現在天氣已經很寒冷了，根本沒有應季的鮮藕賣，這一盤藕，恐怕是廚娘花了大價錢買的，比肉的價錢還要高呢。

    洛笙和蘇神醫看了都食指大開。

    蘇神醫剛伸手，洛笙就拍了他一下，忙說：“怎麼好讓您破費呢，府上有什麼，我們就吃什麼，不講究那些。”

    洛笙當然也想吃好吃的，不過她知道廚娘一個月的月錢也不多，至多能扣下一些灶上的材料而已。

    “這真的不算什麼，你們喜歡吃就行，喜歡吃就行！”廚娘搓搓手，挺開心說道。

    “那我給你銀子吧。”洛笙忙從腰帶裡翻出碎銀子來。

    “真不用，真不用。兩位神醫一出手，就把我家小寶兒的病給治好了。這點子東西，不過是我的一番心意罷了。”

    小寶兒是廚娘帶在身邊的小女兒，乖巧懂事，不過身體不好，經常咳嗽，生的也瘦弱，別的孩子聞著食物香氣都鬧著吃，她卻什麼都不想吃，面黃肌瘦的，頭髮都泛黃。

    洛笙給她開了一道食療的方法，又給她扎針治療，這天下午小寶兒就鬧著想吃東西，吃了一大碗飯加兩條大雞腿。

    蘇神醫早就忍不住了，再次伸出祿山之爪，一把抓向了蜜汁雞腿，吃得白鬍子瘋狂抖動，好吃啊。

    沈清月終於忍耐不住了，一把推開門走進去，瞪著廚娘冷笑說：“你這是在幹嘛？我吩咐下去的話，你不聽了是吧？”

    廚娘嚇得一個哆嗦，小心翼翼地解釋給大小姐聽：“大小姐，我沒有不聽你的話，那白粥和白菜我都送到了，剩下的這些都是我自掏腰包買的。”

    沈清月氣的臉色通紅，冷笑說：“你說自掏腰包就自掏腰包？你一個廚娘買的起這麼貴的菜？我看都是偷我家的食材，借花獻佛孝敬這兩個騙子！別當我不知道你們廚房上的勾當，平素就沒少剋扣菜錢，現在倒是裝起好心人來了！”

    說著她一拍桌子，喝令如今在管家的宋小娘趕緊過來！

    她的親生母親是沈百萬的正室妻子，不過早在十年前已經亡故了。沈百萬之後並沒有續絃，他身邊有幾房小妾是常年跟著他的，這位姓宋的妾室良家出身，家裏是開鋪子的，從小懂的算賬，沈百萬便讓她漸漸地管起內宅的大小事務。

    宋小娘沒一會兒就匆匆趕到了，那廚娘已經被沈清月身邊的幾個健僕押著撲倒在地上，一直含淚喊冤。

    洛笙雖看了心裏很不舒坦，可也沒有出聲勸解，蘇神醫要說話她也阻止了。

    她看得出來，沈清月並不是真要對付區區一個廚娘，不過是藉機撒火，殺雞儆猴，讓下人們知道，敢違抗她的命令的下人，她能把人給整死。

    她和蘇徹多說一句，等於在這把火上澆油。

    廚娘整個人都蔫兒巴了，一言不發地跪在地上，臉色灰敗。

    因為大小姐口口聲聲說要把她貪墨的菜錢一筆筆查清楚，還要讓她把公賬全部填補上，然後再打上三十棍子趕出沈家。

    這是要她傾家蕩產後活活被打死的意思。

    宋小娘是個三十出頭的美婦人，一頭黑髮梳得一絲不苟，穿件蜜合色的衫子，耳上只戴了兩朵珠花，打扮得頗為素雅，並沒有沈百萬這一家身上的奢豪氣。

    她來了一看，梨花院裏跪著的，站著的，仍舊在發脾氣的，看了就夠鬧心。

    真是讓人眼前一黑的程度。

    沈清月咄咄逼人地說：“您可以真是貴人事忙。這廚房都亂成了什麼樣子，也沒見您親自管一管。任憑這起子下人隨便貪墨，我們沈家是富，可也沒闊綽到誰都能隨隨便便咬一口的程度吧？姨娘今天若不給個說法，這事兒沒這麼容易揭過去！”

    宋小娘扶了扶額頭，她只覺得頭疼。這位廚娘姓萬，和沈百萬老家是一個地方人，廚房上的廚娘也不止她一個，可她的手藝相當合沈百萬的胃口，若就這麼把人趕走了，沈百萬想吃家鄉菜的時候她從哪裏變個人出來？

    可若不趕人，這沈清月從小被慣壞的臭脾氣，又怎麼能善罷甘休？

    她心中難以決斷，自然就慢慢地問了廚娘幾個問題，同時讓人把廚房的賬本拿來，在手中一頁一頁地翻看。

    宋小娘想將此事輕輕揭過，罰還是要罰的，可罰三個月月錢是罰，罰打三十大棒賠幾百兩銀子也是罰。

    沈家家大業大，過去哪裏對下人用這種方式責罰過？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沈清月坐在另一邊，看那宋小娘裝出斯文模樣慢慢看，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她就是一肚子的火氣。

    誰不知道這宋小娘當初家裏不過是開豬肉鋪的，她倒裝出一副才女的模樣來，當真是可笑極了。

    “一本賬本而已，你要當詩集來看嗎？”沈清月不耐煩地說。

    “原本父親信任你才讓你理家，結果現在鬧得家宅不寧，廚房裏貪墨成風。誰知道別的地方採買會不會也是同樣的問題？我看你像是在拖延時間，莫不是你想幫這萬廚娘說話？哼，你要是斷事不公正嚴明，我就立刻去叫爹爹過來！”

    宋小娘一聽，心中鬱憤甚深，心說一個廚娘的事兒，倒牽涉到我協助貪墨上頭去了。

    她一個姨娘出身，理家這麼多年，也不指望沈百萬給她扶正了。

    不過她也算有福，沈百萬都五十歲了，她還是僥倖生了個兒子出來。

    理家不過盼著將來有一天分家產時，自己能幫兒子保住一分家產，將來離開沈家自立門戶，舒坦自在過日子去。

    一聽沈清月這刻薄話，她心說這也是一個主意，請老爺過來決斷，不管是趕廚娘還是保廚娘，最終結果都和她再無瓜葛，她立刻起身說：“大小姐你說的是，這件事本就牽涉重大，我若一人決斷，怕是不能服重，不如請老爺來做決斷。”

    說完腳底抹油一樣跑得飛快，生怕沈清月頭腦發熱把她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