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百般懇求
蘇御身上剩下的銀子並不多,原本他要拒絕母親塞給他的一包銀子,如今想來,幸好母親給他塞了一把銀子在枕頭下,讓他若是吃不飽飯穿不暖衣,可以用這些錢頂一頂。
他在一品樓定了位置,一個雅間,對面是一片池塘,杏花煙雨江南的調調,雖然如今入了冬,那杏花也沒了,柳樹也枯了。
不過菜還是很不錯的,勵南城也和傳聞中的他很不一樣,夾菜的動作嗖嗖的,上來一樣菜,蘇御還在謙遜介紹菜名,勵南城已經一筷子開吃了。
勵南城願意吃自己請客的酒席,自然是勝過他不願意吃。蘇御臉上帶著笑,心中卻無比地焦急。
周萌那丫頭突然闖進他的小屋子,把他租的屋子從頭到尾批評了一個遍,在蘇御想趕人的時候,她才突然說了一句:“表哥,我勸你還是別整這麼多花樣。你爲了一個死人費這麼多心思,難道指望她將來還魂回來找你?”
若要說周萌一開始對蘇御是正常的愛慕之心,經歷過這麼多年的失望,希望和絕望,她的情緒已經不算很正常了。
如果自己過不好,也絕不能讓表哥過得好。
如果表哥過上琴瑟和鳴的日子,等於對自己的背叛,她咬牙切齒地想著,巴不得立刻看到洛笙被推出去斬首,一地鮮血,而表哥一臉痛不欲生。
那樣才叫過癮呢。
“你說什麼?”蘇御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一把揪住周萌的衣襟問:“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周萌被他拽得喘不過氣來,急促地掰著他的手,掙扎著說:“我說,洛笙就要死了,她快死了!”
剩下的什麼都不說了。
不過蘇御在官場上認識的朋友頗多,他原是心裏苦悶,也不想把自己的煩心事到處說,才閉門看書,現在也顧不得羞恥四處打探,自然很快知道了“洛笙”的情況。
他相信以洛笙的人品脾氣,秦王絕非良配,她也不會突然愛上秦王,成為秦王的侍妾。
所以傳聞中的秦王愛妾,他覺得必然有誤會之處。
兩人吃得酒足飯飽,月上樹梢,蘇御這纔開始打聽洛笙的訊息。
勵南城立刻眼神一亮,心說,這蘇家公子為何會打聽秦王愛妾的訊息?
“蘇公子,你認識這位洛笙姑娘?”
蘇御想了片刻,還是說了實話:“我曾和洛姑娘有數麵之緣,她是個心地純善的好姑娘。”
來了。來了。
勵南城居然有一點興奮,總算有人能佐證洛笙的狐媚妖異之處,她被關了這麼久,勵南城總覺得她身上賢良淑女的味道實在太重了。
“蘇公子的意思是,你和洛笙姑娘是舊識?”
蘇御點點頭,心中莫名酸楚:“洛笙她在牢裡……還好嗎?她是個嬌弱的女孩子,我懇求勵大人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不要折磨她。”
勵南城把嘴一抹,淡淡說:“此話差矣,本官怎會折磨洛笙?我審問她不過是本著一城父母官,要為民做主罷了。”
蘇御忙點頭說:“大人說的是。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曾和洛笙有過數麵之緣,知道她是一個脾氣溫柔和善的女子,又怎會莫名其妙犯下剖腹殺人的罪證?況且洛姑娘精通婦人生產之術,她非得給那產婦治病,必然是那產婦已經到了無法自然分娩的地步。”
勵南城眉毛微微一挑,說:“我看她不像是會醫術的模樣啊。”
顧南城最近一次生病是得了痢疾,下洩不止。他本在監牢裡探看“洛笙”,正巧讓“洛笙”看見了。
蒼天可鑑,他一趟趟從監牢裡跑茅房,那“洛笙”只是用關切的眼神看著他,同情地問候他,希望他快點好起來,半個關於怎麼治療痢疾的字都沒說!
蘇御這意思,她真的懂岐黃之術,還知道該怎麼治病?
那她為何只是歉意的笑著看自己一趟趟跑來跑去,最後腿都軟了?
勵南城突然心裏怪不是滋味的。“洛笙”這丫頭,果然是個心腸壞了的臭丫頭。
“總之,我拜託勵大人能夠高抬貴手,對洛笙用刑的話……”一想到洛笙那張嬌美若桃花的俏臉,她平素嬌嗔時嘟著嘴的模樣,蘇御就一陣心絞痛,他真擔心洛笙熬不住,會死在牢裡。
他一咬牙,說:“若勵大人要對洛笙用刑的話,我希望勵大人能輕一點,留她一條命,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她是被冤枉的!”
他這麼情真意切,倒是感動了勵南城,勵南城踱步回到衙門裏,就忍不住再次讓獄卒開門,進監牢裡看看“洛笙”。
“洛笙”和往日一樣,倚在床框邊,手裏拿著一個繡繃,正在認認真真繡花。
她的手藝是真好,伴著幾盞油燈,那雪白的絹絲上躍然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一旁是曲著腿的仙鶴。
她察覺到勵南城進來,忙欠身說:“勵大人,勞您這麼晚還來看我,這塊手帕子是我繡的,剛繡好,不知勵大人可會嫌棄。”
勵南城不言不語地接了過來,手帕上帶著女孩兒的一股幽幽香氣,心中真是怦然一動。
他這一把年紀了,還沒娶妻生子,生平一向秉公執法,卻沒想到,這一生真正的動心時刻,竟是在自家的監牢裡。而且這少女看上去純善可愛,其實卻是勾走了秦王和蘇家公子的心的蛇蠍美人。
勵南城突然虎目生淚,嗷一聲拿著手帕就衝了出去。
把苗小小嚇了一跳。不過自己命都快沒了,倒也不必太過吃驚。她就著一線窗貪婪看著外面的月色,心中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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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宮中又多養了幾日,臉色越發好看的楚瑤悄悄提著一盞燈,順著迴廊往太子宮中去了。
太子將她悄悄藏在瑤光殿裡,這裏一到入夜都不準點燈,黑漆漆的怪嚇人,她實在是呆得太怕了,只想出去找太子爺說說話。
今日白天,御醫給她診脈,看出她有了喜脈。幸而她懷孕的時候,身子骨不好,脈象很不穩定,那御醫都診斷不出她到底懷了幾個月,只能查出她只是在早期,還需多吃補品安胎。
她匆匆的往外走,卻不防陰影裡,有一個穿黃袍的男人正站在原地,痴痴地看著這一方陰沉沉的連綿宮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