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挑了挑眉毛，問：“是本王把你的勞什子桂花糕給偷走了嗎？”他語氣深處隱藏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身為皇子，這輩子還沒人敢質疑他，爲了貪嘴偷吃一塊桂花糕的。

    當真是稀罕極了。

    洛笙怪不好意思的，訕訕笑了笑，說：“我哪兒知道連秦王田莊上的猴子都與衆不同，格外的……”

    討人厭三個字沒說出口。那隻小猴子越走越近，圓頭圓腦的，大眼睛圓溜溜分外可愛。

    洛笙上輩子去峨眉山玩兒過，那裏的野猴子才叫稱王稱霸。身上不能有一點吃的喝的露出來，只要讓那些野猴子看見，就必然要把東西搶走。

    人要是和猴子展開保衛戰，那可就慘了。

    輕則被猴子把包兒徹底奪走，洛笙那趟旅遊，有一個倒黴大哥非不把薯片給猴子，猴子居然還會展開聯合戰術，一個在前面耀武揚威，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一個悄悄把大哥的挎包給拽走。

    兩隻猴子就蹲在樹枝上，如同炫耀一般開啟大哥的挎包，將裡頭的香腸和薯片全掏出來吃了。

    然後把裡面的現金一張張朝山谷揚了。

    大哥在一旁先是作揖討饒，求猴兒大爺把包兒還給他，百般懇求無果後，那猴兒竟全然不理他，再等一張張鮮紅的票子洋洋灑灑飄向山下，大哥徹底崩潰了，跺著腳大罵猴子，那些猴子竟跟人看猴兒戲一樣，齜牙咧嘴喜笑顏開，最後從那已近崩潰的大哥口中得知，包裡起碼被揚了五千大鈔。

    可眼前的小猴子絕不是峨眉山野猴子那個品種。

    倒不是洛笙多以貌取猴兒，這猴兒確實漂亮多了，白金色的毛髮，人類小嬰孩一般的臉蛋，大眼睛帶著懵懂純潔的氣息。

    她想了半天，莫非這是金絲猴？

    小猴兒謹慎地靠近，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小爪子，大眼睛懇求地看著她。

    秦王生平頭一遭在一個女子面前被忽視。

    這個女子滿腦子都是眼前的小猴兒，裹著他的大氅也不記得道謝，直接跪在地上，眉眼都笑得彎彎的，伸出手想和那隻小猴兒握手。

    他剛嗯了一聲，想說話，那猴兒便警覺地抬起頭，看看他，然後人立著後退兩步。

    於是秦王生平第一次，獲得了一個女子警告的眼神。

    洛笙無言瞪他一眼，似是在說，你不要出聲！你嚇著它了！

    秦王住嘴後，她又小心地託著一塊桂花糕，慢慢地探出手去。

    眼裏滿是興奮。

    這可是金絲猴誒！

    越近距離看越確定這一點。在動物園裏只能隔著猴山和網牆欣賞它們的風采，現在有機會近距離接觸！

    她興奮得臉都紅了，要知道上輩子她想過，如果不做大夫，自己還想幹嘛？

    那當然是做動物飼養員！養大熊貓或者金絲猴，去海洋館養海豚！

    小猴子再次湊近，小爪子柔軟如嬰兒的手指，在她的指尖上蹭了蹭，看了她一眼，捧起桂花糕跑掉了。

    秦王涼涼地說：“以為是本王吃你的桂花糕，居然那麼一副兇悍河東獅模樣，如今知道是一隻猴子吃的，你就這樣興高采烈，真可以啊。”

    厚此薄彼，厚猴兒薄王爺。

    洛笙連白眼都懶得回他一個，不小心就說出心裏話：“這怎麼能比較呢，小猴子那麼可愛。”

    秦王摸了摸下巴，這話裡話外的意思，自己不夠可愛咯？

    沒想到那小猴兒捧著桂花糕跑掉，沒多久又拉著一隻大一點的猴子過來。

    那隻母猴子明顯體型大一號，同樣沒有峨眉山野猴子的霸道跋扈，一雙眼透著貴婦人一樣的矜持和文雅。

    洛笙立刻察覺它的意圖，乾脆把自己準備的糕點全盤子捧了過去。

    剛剛和小猴兒完成了一次世紀牽手，她這會兒的心情好極了。

    母猴子大概沒想到人類如此慷慨大方，柔和地垂下眼珠子想了想，並沒立刻拿走食物，而是轉身飛快跑掉。

    沒過多久，它又飛快地順著樹梢幾個飛躍回來，伸手碰了碰洛笙，塞給她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洛笙失笑：“是送我的禮物嗎，謝謝啊。”

    大概是從山裏撿來的漂亮石頭吧？

    母猴帶著小猴兒，把所有食物都揣走了。

    她這才抬起手，鮮紅的石頭在月色下潤著一層光，宛如一泊凝固的鮮血，顏色之美，難描難述。

    秦王突然說：“給我看看。”

    洛笙無所謂地把鴿子蛋大的石頭遞給秦王，一點不留戀。

    秦王瞥了她一眼，一時拿不準她是看不出，還是作為鄉下富戶之女，當真對財富珠寶視若煙雲，真的不在乎。

    秦王小時候處境不好，但長大後，憑藉自己的能力一時獲得皇帝的欣賞信賴，也算是在錦繡堆裡打滾過來的，對於珠寶有鑑賞力。

    他仔細看了看，這真是一塊成色極好的鴿子血紅寶石。

    本朝並沒有這麼好的寶石礦，必從西域等國進貢才能獲得如此漂亮的寶石。

    他陷入沉思，那些猴子是從哪裏弄來的寶石？

    當年，麗妃死時，他才知道了一個極大的秘密。

    麗妃的家族於前朝覆滅時，竟收留了前朝昭明太子的遺孤。

    當然，麗妃的家族也並不是出於什麼好心。而是貪圖前朝覆滅時，金陵城陷，消失於一片火海中的寶藏。

    據說前趙開國時，便積攢了一大批的金銀珠寶，宛如金山銀山般堆在一個極隱蔽的地方。因前朝皇帝得位不正，乃是篡位得天下。

    那前趙的開國皇帝自然擔心，將來有一天，自己的子孫不成器，也被人篡位謀朝，整個家族都湮滅不能傳宗接代。

    便將藏寶的地方秘密世代相傳，告之每一代的儲君。

    但金陵城破的速度太快，遠超過昭明太子的預計。

    本朝軍隊攻入城中時，老皇帝已經驚恐交加過世，昭明太子負隅頑抗，最後戰死，死時不過十八歲。

    他當時尚未立太子妃，身邊不過一個常年陪伴的太子嬪，據宮人說她剛生產沒多久，聽說夫君戰死，也抹脖子自盡，算是成全了夫妻之情。

    而在她身邊，躺著一個小小的嬰兒，本朝開國皇帝，便以為那一家都去了地下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