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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西廠衙署

    辭別了林俊,方唐鏡並沒有回“狀元客棧”。

    此時已是清晨,經過一夜的審訊,千門的許多事情已搞清了大體眉目。

    方唐鏡畢竟不是體制中人,該做的已經做了,和林俊打了一聲招呼,便走了。

    透過正面與東廠的接觸,方唐鏡確定了此時的東廠並沒有拿自己怎麼樣的想法。

    所以方唐鏡去了西廠衙門。

    西廠衙門當然位於皇城之西,地方並不算偏僻,所處的街道也有一個好名字——迎春街。

    名字雖好,但街道上卻是凜如寒冬,行人寥寥,幾乎可以算是人跡罕至。

    兩旁街道上十間鋪面只有三四間半開著門,客人只能說是門可羅雀。

    由此可見,西廠濫抓濫捕囂張跋扈在朝野大眾心目中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若非迫不得已,大機率是寧願繞道,也不願意從這裏過的吧?

    西廠在這一帶,只怕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了。

    方唐鏡既然知道汪芷已經插手自己的事情,心裏倒是半點不緊張。

    只不過心中還是好奇,這些西廠番子,會不會如上輩子影視作品裏那麼兇殘?

    裡面有沒有會葵花寶典的閹人?有沒有蒐羅著天下高手?

    不是方唐鏡多想,實際上汪芷身邊的麗娘就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高手。

    西廠大門前,歪七歪八地站著兩排站班校官,雖然身上穿著統一制式的紅襖,看上去也頗為威武,但到了近前,便發現人人百無聊賴,很沒正形的樣子。

    看到方唐鏡,二十多條哈欠連天的漢子突然來了精神,全都不懷好意地看向這個不請自來的稀罕物。

    方唐鏡行至近前,領隊官喝問道:“來者何人?膽敢擅闖西廠衙署!”

    方唐鏡很有禮貌地對著領隊拱拱手道:

    “在下南直隸舉子方唐鏡,特來拜會貴廠上官,還請麻煩通稟。”

    眾人象是看傻子一般地看著方唐鏡。

    領隊官斜著眼冷冷道:“找誰?”

    西廠衙署裡上官可不少,總不能一個個都找吧?

    這個?方唐鏡倒是一時說不上名字,實際上他也不知道汪芷不在京中,坐鎮西廠的是誰。

    “隨便吧,就找主事的那個。”方唐鏡想了想答道。

    靠,找誰都不知道,這不是來消遣老子麼?

    領隊官身子動都懶得動,不過手指還是搓動了兩下的。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何況這裏是西廠,若沒有足夠份量的門包,誰會為你跑腿?

    要門包麼?這個是沒有的,方唐鏡即便是有也不會給的。

    方唐鏡擺出讀書人派頭呵斥道:“一群狗才也配攔路?速速通報,休得誤了大事!”。

    眾校官都是一愣,在自家衙署門口被一書生喝罵,倒也是生平第一次。

    正常情況下,任你閣老九卿到了這個門口,誰敢不給三分面子?

    一干校軍已經涌過來圍住了方唐鏡,獰笑著摩拳擦掌。

    方唐鏡冷笑道:“誰若是想被汪直杖斃的,不妨就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

    西廠囂張,方唐鏡就擺出一副更囂張的派頭。

    非如此,今天怕是根本進不了西廠衙署大門。

    這書生竟敢當麵直呼廠公名諱,不是至親就是死對頭,隊官吃了一驚,連忙追問道:

    “閣下何人?”

    方唐鏡傲然道:“本公子乃赴京趕考的南直隸新科解元方唐鏡是也!”

    什麼見鬼的南直隸解元?聽都沒聽過!

    不過汪公可就是在南直隸一帶的,莫非與這書生有些交情?

    隊官又軟了幾分,問道:“何事前來?”

    方唐鏡罵道:

    “呸!本公子有要事見汝上官,你一個看門的狗才也配知道!滾進去叫你們上官來說話!”

    接連被罵,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隊官忍不住大怒,一個小小舉人也敢跑來西廠鬧事,當真死字不知道怎麼寫的。

    不過方唐鏡態度實在是反常的囂張跋扈,不但有恃無恐,還口口聲聲要上官出來說話。

    隊官縱然有一百個心思要掐死方唐鏡,爲了保險起見,還是迅速跑進衙門裏去稟報了。

    汪直不在京師時,西廠一般事務都是由王瑛王千戶主持。

    此人原本是邊軍一員悍將,常帶小股人馬偷襲韃靼小股人馬,倒也以敢打敢殺著稱。

    後來在一次偷襲中誤中了埋伏,手下兄弟折了十之七八,被人告上朝廷,正在詔獄待罪,卻被汪直看中,便調了出來做了自己爪牙。

    自此之後,這傢伙便死心塌地地為汪直賣命,很有一股忠狗的味道。

    他昨日接到汪直下達的死命令,指定要從東廠手裏奪回一位書生重點保護。

    沒想到東廠一推六二五,咬死了就沒有什麼小桂子回京,更沒見過什麼書生。

    只推說或許這書生自己來到了京城也未可知,讓他到別處去尋。

    這廝一怒之下便要大鬧東廠,不料東廠隨後便奉上五千兩炭敬。

    這讓自汪直南下後一直飽一餐飢一餐的西廠得以解了燃眉之急。

    王千戶倒也不好再當面發作。

    而且對方也暗示了人在外面,自己去找。

    他一個打打殺殺的軍頭升上來的野路子千戶,再耿直也不敢正面硬槓尚公公。

    只能將西廠能派出的人全部撒了出去打探這位書生的訊息。

    此時已是第二日的中午,仍是杳無音訊,心頭正自煩躁得不行。

    此時聽到看門官稟報有一名叫方唐鏡的舉子竟然指定要他這位主官迎接。

    王千戶一聽什麼舉子,頓時暴脾氣發作,一巴掌打在領隊的臉上,大怒道:

    “西廠的臉都被你們這些慫貨丟盡了,什麼阿貓阿狗也敢指名道姓找上門來,要你何用?先打三十殺威棍!打斷兩條腿再枷號示眾,叫這些讀書人知道我西廠的厲害!”

    那守門領隊捱了一巴掌,半邊臉高高腫了起來,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捂著臉大罵道:

    “王千戶說了,將這窮酸吊起來打,打斷他三條腿再枷號示眾!”

    當即有人按住方唐鏡,又有兩個拿來繩索套在了身上,另有人持水火棍蠢蠢欲動。

    方唐鏡大吃一驚,竟然玩脫了?

    忍不住厲聲罵道:“狗賊爾敢!”

    話音未落,方唐鏡便感到身子一輕,整個人便被吊在了西廠大門之上。

    方唐鏡不由得暗叫一聲“吾命休矣!”

    西廠的酷刑豈是好受的?不死也要半殘廢。

    他哪裏想得到,自己自報了家門,仍然會被西廠的人無視!

    看來汪芷在北京的城的威信也不怎麼樣啊!

    想不到史書全是騙人的!

    不忿捱打的看門官要親自行刑,和另外一條滿臉橫肉的大漢已經獰笑著舉起了水火棍。

    “不知道能不能不打臉?”方唐鏡欲哭無淚,只得閉目等死。

    剛閉上眼,便感覺到一股惡風襲來,接著“呯呯”兩聲重物擊打到肉體上的聲音。

    “唉呀!”

    完了!

    方唐鏡自分今天死定了,這兩下如此沉重,少說也是粉碎性骨折,便忍不住大聲喊痛。

    不料明明聲音還在喉嚨,已經先一步聽到了慘叫聲。

    撕心裂肺!

    這聲音光是聽著就毛骨悚然。

    但似乎並不是自己喊的罷?

    有沒有捱打,雖說腦子有些模糊,但身體還是極誠實的並沒有傳來痛感。

    這是怎麼回事?

    方唐鏡睜開眼,愕然發現……

    舉棍行刑的看門官和另一條漢子已經飛出了三四米外。

    兩人正痛苦不堪地爬起身來,一副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幽怨模樣。

    而踢飛這兩人的一名軍漢正諂媚地對著自己笑著,笑容很像一條狗子。

    原來看門官走後,王千戶的親兵突然想起自己要找的人,名字豈不正是——方唐鏡?

    這一驚非同小可,汪公可是交待過,若這姓唐的掉了兩根汗毛,打斷三條腿的!

    我……草!

    這後果!

    王千戶頓時使出洪荒之力狂奔了出去……

    這個時候,正是舉棍要打的時候。

    王千戶顧不得多想,使出了久不練習的旋風腿。

    好險,終於搶在行刑前救下了方唐鏡,雖然扭了一下腰。

    方唐鏡打了一個寒戰,這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的傢伙,似乎並不認識。

    “下官西緝事廠千戶王瑛,剛剛辦公回來,恰逢這兩個狗才敢冒犯公子,情況緊急,下官只能出手了,這兩個狗頭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公子恕罪則個。”

    早有親兵忙不迭將方唐鏡放下。

    方唐鏡看著這條大漢,剛剛纔從外面回來麼?

    似乎自己剛纔聽看門官說是奉了王千戶的命令要對自己痛加折磨來著的?

    “敢問貴處有幾位王千戶?”

    “這個……那個……公子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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