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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考場雜記

    時值深秋,氣溫一日低過一日,到了晚上,更是愈發地低了。

    方唐鏡晚上睡覺時,感覺準備的薄被不夠禦寒了。

    不得不穿著外衣,用被子將身子裹緊,方纔暖和了起來。

    這一夜,考場裡悉悉索索,時而夾雜著咳嗽聲,聽得出來,大家都在輾轉反側。

    方唐鏡也是沒有睡好,天才微亮,便起身開始弄吃的。

    鄉試要考三場,每場要考三天。

    這是一場持久戰,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洗開水,放了些炒好的紅米,小米,粘米,一會就成了一大碗香噴噴的濃粥。

    由於天氣轉涼的緣故,這一次秀娘準備的食物很有特色。

    如同後世的盒飯一般,分成九個小食盒,方唐鏡取出一個,開啟,頓時就迫不及待了。

    韌彈適中的滷豬蹄,金黃色的蜜制羊腿,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碼成兩排,灑有芝麻,孜然,香菜,光是看看就垂涎欲滴。

    食盒的另一半,整整齊齊排列著手撕成一條條不粗不細的酸子姜。

    如此搭配,簡直讓人停不下來嘛!

    稀里嘩啦,方唐鏡火力全開,滿頭大汗地解決了這頓早餐。

    舒服地打了一個飽嗝,額頭微微冒汗,全身暖洋洋的,昨夜的些許寒氣一掃而空,整個人龍精虎猛。

    怪不得聖人會說食不厭細,膾不厭精……萬惡的封建社會。

    方唐鏡身心愉快地投入到作文中去。

    “咳,咳……”也許是昨晚受了涼的緣故,考場裡時不時會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啊……吃!”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噴嚏。

    受寒著涼打噴嚏本屬本常,偏偏這傢伙的噴嚏超常響亮,簡直跟爆炸一般。

    “舒坦……”那打了噴嚏計程車子發出舒服的哼哼。

    太過份了,也不管別人受得了受不了!

    隔著二三十間考棚外的方唐鏡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知他身邊的人會作何感想!

    果然,有人怒罵出聲:“彼之妹之,吾被汝驚而筆誤,稿子半染也!”

    幸而只是稿紙,不幸中的萬幸,若是表紙染墨,會被當成作弊記號,一律罷黜的。

    “肅靜!肅靜!”巡視兵士怒喝,“若再喧囂,通通逐出場外……”

    “啊……吃!”兵士話未說完,那貨又示威似的打了一個炸雷般的噴嚏。

    “我……靠,頂風作案,罪加一等!”

    眾兵士頓時更不打話,將那廝拽了出來,直接拖往明遠樓。

    那廝大聲叫起撞天屈來:

    “冤枉啊!管天管地,管不了吃飯放氣,這噴嚏小生也管不住啊!冤枉啊!啊……吃!”

    “老子偏就要管!”如狼似虎的軍士麻利地撕了一塊破布塞進那廝嘴巴。

    頓時,整個世界,清靜了。

    方唐鏡將餐具收拾妥當,繼續做自己的草稿。

    第一天完成了三道四書八股文,今天要做的就是四道五經八股文。

    四道題都不算難,不過第二道題倒是讓方唐鏡記起一個笑話,偷偷開心了許久。

    這道題為:臨財毋苟得。

    這句話出自《禮記.典禮上》,意思為面對財物,不可用不正當手段佔爲已有。

    據說某次提學官視察某縣學時,口授試題,“臨財毋苟得”。

    有一考生錯把“毋”當成“母”,“苟”當成“狗”,結果題目便成了“臨財母狗得”。

    提學官當然是大怒,便要革其功名,考生苦苦哀求,提學官決定給他一次機會,便道:

    “吾出一聯,汝若有佳對便罷,否則休怪本官革你功名!”

    遂出上聯道:“《禮記》一經無母狗。”

    那考生福至心靈,對曰:“《春秋》三傳有公羊。”

    提學官拍手叫絕,放過了這廝,後來才知,這貨的本經是《春秋》,也算是偏科奇才了。

    心情大好之下,下筆更是有如神助,夕陽剛剛偏西,已然作出四篇頗為滿意的文章。

    剩下的時間方唐鏡並沒有浪費,開始潤色這兩天所作的時文。

    前面是要儘快在最好狀態的情況下寫出文章,現在就是精雕細琢,力求錦上添花。

    錯別字這些都不必說,主要是用典的準確與否,遣詞造句是否流暢,文章結構是否合理,韻律是否抑揚頓挫,意義是否蕩氣迴腸,種種技巧均可反覆推敲。

    好文章都是改出來的,增增減減,反反覆覆,一篇篇花團簇錦的文章便慢慢成形。

    這一改便到了深夜,燒完了兩根蠟燭之後,方唐鏡才滿意地罷手。

    心滿意足做了一頓宵夜犒勞自己,吃得渾身暖融融的,才裹好被子沉沉地睡去。

    當然,他這種漏夜拼搏的精神並沒有被人看好。

    通常只有胸無點墨的傢伙纔會臨時抱佛腳,早幹嘛去了,書到用時方恨少了吧?

    這當然引起了大家的鄙視。

    尤其當方唐鏡最後還弄出一頓香噴噴的宵夜的時候,周圍的怨念更是無限放大。

    先前以為這貨是在搜腸刮肚寫文章,起碼還有自知之明,可以治療一下。

    沒想到居然是在挖空心思弄吃的,完全是自暴自棄的節奏,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身病尚有藥醫,蠢病無藥可治,絕症,無可救藥也。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杆。

    這已是第三天,第一場的最後一天。

    大家都早早起來作最後的衝刺,冷不防又聞到一股飯菜的濃香,頓時人人側目。

    然後便見到方唐鏡施施然走了出來,如廁,洗漱……

    又是這個考棚,又是這討厭的傢伙,大夥都是鄙夷地一笑,又埋頭繼續自己的作業去了。

    方唐鏡當然不知道大家在想些什麼,抖擻精神,開始將草稿抄寫在試卷上。

    到了下午四點半左右,方唐鏡已工工整整全部抄好,又檢查數遍,便等著交卷。

    交卷分三個批次,正午時一批、午後未時末一批、傍晚酉時初一批。

    收卷官每收一份卷子要發一簽,籤卷鬚得相符。

    這之後的流程也是很有講究的。

    應試者的考卷是真卷,須得彌封糊名,稱之為“墨卷”。

    評卷前有專門的謄錄人用硃筆抄錄好,才供各房官評閱,稱之為“硃卷”。

    各房考官用藍筆批閱,稱之為“藍卷”。

    規定嚴格,不可混用。

    方唐鏡趕在傍晚酉時初這一批交卷,隨著交卷計程車子一同出了南京貢院。

    方唐鏡出場的時候,還有十分之一的考生正作最後的衝刺,當然,也可能是最後的掙扎。

    鄉試規定戌時清場,如果還沒做完的話,自然只能是落榜了。

    各位哥們,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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