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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天下震動

    “急報!”

    騎士在距離方唐鏡三丈左右勒停,滾鞍下馬,然後單膝跪地對著方唐鏡恭聲道:

    “啟稟公子,撫臺大人急召公子回營,請公子即刻起程。”

    不需要吩咐,王富貴便來到傳信兵面前,接過傳信兵交上來的令牌,仔細看了看,這纔對方唐鏡點頭。

    方唐鏡一邊吩咐侯明王富貴動身,一邊問那傳令兵道:“可知大人何事相召?”

    “小人不知,不過大人已經擂鼓點將,整個大營都已經準備開拔,故而大人急召公子回營必有大事。”

    方唐鏡一驚,整個大營都動了?定是出大事了!

    留了數人拉著屍體隨後緩行,一行人迅速快馬加鞭往回趕。

    就在距離城門兩三裡的時候,又一隊傳令兵趕來,告訴方唐鏡,標營大軍已經開拔,讓方唐鏡一行沿江往鎮江方向追趕。

    這次來的是一位姓嚴的幕僚,主要負責標營裡的錢糧收支等項,將他留下來等方唐鏡,是要他將情況向方唐鏡說明,以供方唐鏡瞭解全面情況。

    “公子,大事不好,朝廷的漕運船隻被劫。”嚴師爺與方唐鏡並騎而行,表情如同死了娘一般,唉聲嘆氣地悄聲說道。

    “什麼?”這個訊息把方唐鏡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拉了一下韁繩,坐下馬駒慢了下來,方唐鏡簡直不敢相信。

    當今天下承平,雖不能說是四海昇平,且四處零星作亂不斷,可這裏是江南啊,怎麼可能有人餓到去搶漕運,就是劫官府的糧倉也好過劫漕運啊!

    要知道漕運可是有大批官軍押運的,不象糧倉只是象徵性的由衛所兵看守。兩者搶起來的難度可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區別,搶漕運的傢伙該不是腦子進水了吧?

    “咳,咳……是老朽失言了,沒說清楚。”嚴師爺放緩了馬速,又壓低聲音道:

    “表面上是漕運,實際上是解送給朝廷和皇上的銀子。

    其中,朝廷的白銀一百二十萬兩,全是現銀。

    皇上的內帑貢銀,白銀,黃金,珠寶玉器,合計折銀八十萬兩。

    兩百萬兩銀子啊!

    這下把朝廷官員和皇上下半年的供奉全都一網打盡。

    唉,咱們南京大小官員,不知有多少人會人頭落地,多少人要烏紗不保,剩下的怕是全都要脫一層皮!”

    轟的一聲,方唐鏡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眼冒金星。

    他瑪的!自己一直看不透的大事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李士實,你果然不愧第一狗頭軍師,玩行此驚天的陰謀!真真好大手筆!

    什麼科舉舞弊案,什麼提前賣題,什麼殺人栽贓,還有這殺人滅口,都是小兒科,是李士實將所有人一步步牽著鼻子走的玩法,是爲了背後那大陰謀的障眼法。

    而且到了剛纔,自己還是沒能參透李士實到底背後玩的是什麼大陰謀,太失敗了……

    可不知怎的,方唐鏡震驚過後反隱隱有些興奮,終於出王炸了麼?

    玩心跳麼?小爺就喜歡玩大的!

    深吸了一口氣,方唐鏡壓住呯呯亂跳的內心,問道:“可清楚是何方賊人所為?”

    “船隊是在小瀛洲被劫,小瀛洲水面寬闊,水流湍急,左近有大量半淤塞的湖泊,這些賊人就埋伏在這些沼澤湖泊之中,船隊經過的時候,賊人突然從四面八方殺出。

    賊人均帶有火器強弩,賊人船快器利,火力十分強大,先是抵近射擊,然後用鐵爪鉤牢漕船,賊人四下攀緣而上,五百押運官兵竟是在不到一個時辰內被盡數殺光。

    而且這些人經驗十分豐富狠辣,不但選擇了人跡罕至的小瀛洲,還將這往船隻全都劫殺,連屍體也不走漏,全數帶進小瀛洲水泊之中。

    若不是一名老船工一開始時就見勢不妙,偷偷潛水跑了出來,現在咱們整個南京城大小官員怕是還都矇在鼓裏。

    據老船工的描述,以及在小瀛洲找到的,被賊人沉在泊底的漕船殘骸上分析,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倭寇躥入了內河作案,這幫該死的倭奴!真真是狗膽包天!”

    “沒有內應,這些倭寇就是再窮兇極惡,也不可能打漕運的主意。”方唐鏡淡淡地說道。

    現在大致清楚了李士實的圖謀,方唐鏡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起下一步的行動。

    “正是,巡撫大人也是這般說的。所以巡撫大人讓學生跟隨公子行動,就是將公子的意思隨時傳達到大人那邊。”

    一行人急速接近南京城,一路上被巡邏的騎兵攔停了三次,再三確認過後才放過關。

    當此之時,南京震動,所有守備都動了起來,偵騎四出,四處設卡捉拿可疑人物。

    若是倭寇作案,逃跑的路線距離海岸最近的就是走鎮江,過瓜州,從淞江府的吳淞口出海,所以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在這幾個方向設卡包圍都是正確無比的選擇。

    現在王恕領了水師和標營沿江朝松江府橫掃而去,老魏國公則是帶著人馬從陸路地毯式搜索前進。

    兩百萬兩銀子,近十萬斤,不論劫匪使用什麼手段運輸,都是一大難題,若劫匪夠笨,帶著銀子上路,被追上則是必然。

    但這一點怕是不大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先將財物藏在某個地方,等到風聲過後再悄悄取出。所以老魏國公這一路還肩負著搜尋的任務,兩邊都是責任重大,半點輕忽不得。

    這一次若是不能追回損失,王恕和魏國公丟官罷職是免不了的,還有不知多少人要掉腦袋,說是官場地震絕不為過。

    這個時候,圍在方唐鏡身邊的侯明和王富貴幾人聽得真切,也都知道事情大條,人人驚得目瞪口呆。

    這等睡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以前只在說書先生嘴裏聽說過,想不到自己竟然捲入了這其中。

    這些人不是錦衣衛就是巡撫親兵,出了這等大事,他們一個個都脫不了干係。

    巡撫標營不是衛所編制,由巡撫自己招募或者從各衛所抽調組成,榮辱全繫於巡撫一身。

    若是王恕出事,這支標營十有八九是會就地解散,他們這些年辛辛苦苦做的所有努力就都打了水漂,什麼前程,想都不要想。

    錦衣衛更慘,作為天子家奴,主辱臣死,南京錦衣衛鎮撫使除了自掛東南枝,沒有別的選擇,否則被提回北京,等待他的就是想死都死不了的下場。

    可關鍵是,鎮撫使在自掛東南枝之前,是一定不會客氣讓很多人先下地府為他打頭陣的。

    到了現在,侯明是一千個慶幸跟著方唐鏡,自己現在也算半個西廠的人了吧?

    打狗還看主人面呢,怎麼的也不會淪為陪葬品吧?

    “公子,咱們現在該怎麼辦?”侯明和王富貴巴巴地看著方唐鏡,說實在話,事關身家前程,大夥都是心亂如麻,極需要方唐鏡拿出決斷的。

    “不急,我有點事情還沒想清楚。”方唐鏡勒住馬,看著眼前高大巍峨的城牆發呆。

    良久,在眾人的眼光中,方唐鏡開口了。

    眾人豎起耳朵,只聽方唐鏡緩緩道:

    “我在想,太祖他老人家當年建起這座雄城的時候,怕也沒想過,竟有賊子如此大膽吧。”

    呃……

    眾人面面相窺,心急火燎的時候,公子竟然停步不前了,還有閒情逸致談古懷今……

    這真真是急驚風偏遇慢郎中,眾人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三丈遠。

    “老侯,你們是怎麼得到訊息,夥計們在土地廟中伏被殺的?”方唐鏡突然問道,這思維跳躍得有點快。

    “有人匿名投了紙條到營中。”侯明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麼你想想,是誰既知道這些人的身份,又能目擊慘案發生而不會被殺人者滅口。”方唐鏡再問。

    侯明一怔,頓時細思恐極,驚道:“公子是說,我們的人裡有內鬼?”

    方唐鏡道:“沒錯,這就是為何你們假扮‘東昇書坊’的夥計明明是六人,卻只有五具屍體的緣故,不是那人在別處遇害,而是那人本就是內鬼!”

    “可他若是內鬼,為何會向我們報信?”侯明張口結舌,想不明白。

    “這就是賊人的狡詐之處,讓你懷疑不到內鬼上面。我也是剛剛纔想通。原本他們是放了一個老兵故意逃走報信,目的就是要將巡撫標營的注意力吸引到這邊。

    可那老兵受傷實在太重,憑著一口氣逃回到大營就再也支撐不住,暈迷不省了。

    於是便只能讓內鬼出面通知你們,將我們引出來,達到吸引巡撫標營注意力的目的。

    而另一方面,賊人的主力已經在對漕運下毒手了。”

    要知道,在平時,巡撫標營的人是有大半在城外執行巡視任務的,只有發生了大事,標營纔會全面收攏兵力,集中力量行動的。

    方唐鏡又嘆了一口氣道:

    “而更早一些時的科舉舞弊案也不過是賊人一手挑起的障眼法,國家掄才大典出了舞弊案,整個南直隸計程車子自然是輿情洶洶,人心阪蕩。

    這就迫使南京官場爲了維穩,不得不抽調兵力,實行全城戒嚴之舉,如此一來,反使得南京城外兵力空虛,給了賊人可乘之機和從容行事的時間。

    賊人之謀劃老謀深算,周密無比;而倭寇行事毒辣殘酷,手段殘忍,這些人一旦合流,沆瀣一氣的話,就等同於賊人中的強強聯合,補齊了各自的短板,絕非一般的賊寇可比。”

    眾人心頭哇涼,只覺得如墜冰窟。

    方唐鏡又是一聲長嘆道:

    “我只恐,王巡撫和老國公他們,俱是徒勞無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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