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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密室殺人

    畜生啊!

    老子刨了你家祖墳麼,用得著這樣惡毒的法子來陷害我麼?

    方唐鏡大為光火,幾乎可以肯定這又是李士實的大作,於明學之死,實在是一著妙棋。

    不但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於明學身上,且坐實了於明學與方唐鏡內外勾結買題賣題,一個殺人滅口,立即就使得捕風捉影的事變成了板上釘釘,就算方唐鏡渾身是嘴也是說不清楚的。

    顧不得多說,王恕和白大人提著袍子急步而去。

    邊走邊聽親兵彙報案情。

    剛纔王恕和方唐鏡談得興起,渾不覺此時已是正午,已到了午膳時間。

    於明學被軟禁的地方也正是如此,因為房門一直緊閉,到了午膳時間仍未見人出門,守門的軍士這才覺得蹊蹺,喊門無果後果斷破門而入。

    然後便發現,於明學已經倒斃於書桌旁的地上,身體早已冷硬,顯然已死了多時。

    軍士不敢怠慢,連忙稟告,可是稟告的軍士連巡撫大帳的邊都沒捱上,便被親兵擋在外邊,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讓見!

    無奈之下軍士只能轉而稟告白御史,這纔有了白御史闖中軍的事。

    三人趕到的時候,仵作和兩名專業的捕快已經先一步在屋裏驗屍了。

    王恕和白大人便駐足不前,在院外等候勘察結果,方唐鏡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鑽了進去。

    勘察原始現場最為重要,事關自己清白,說不得也只能充當一回刑偵人員了。

    屋內不大,跟方唐鏡住的地方差不多,一床一桌一櫃一凳。

    至於那份寫著“方唐鏡害我,悔之晚矣!”的血書,方唐鏡也看到了,乃是寫在內裡的衣服下襬,血跡宛然,十分顯眼。

    方唐鏡咬牙切齒,李士實,我頂你先人闆闆!

    爲了陷害小爺,連一個無辜的人都不放過!

    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四下觀察。

    唯一的一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還上著插銷,沒有破壞的痕跡,門栓倒是斷了,是被軍士強行撞斷的。

    抬頭看天,屋頂瓦片嚴絲合縫,捕快顯然也想到了有人從上面下來的可能性,架了一架高梯正在上面檢視屋樑有無碰觸的痕跡,但他很快就對著下面的另一名捕快搖頭,示意沒有任何痕跡。

    由此看來,死者死前是一個人獨處,且將門窗全都牢牢關嚴,不存在外力入侵的可能。

    “牛班頭,是自殺無疑了。”一名黑臉捕快從梯子上下來,對著另一名紅臉捕快說道。

    “老餘,是什麼毒?”這名紅臉的牛班頭沒接話,問仵作。

    這位名叫老餘的四十多歲仵作正一遍遍試毒,又是銀針探血,又是刮死者舌苔和口邊的白沫,又是翻眼皮,又是用若干瓶瓶罐罐一一對比……

    末了又翻出一本厚厚的破書翻來翻去,總之是忙得滿頭大汗,看上去十分專業的樣子。

    可恰恰越是如此,越是說明這貨根本查不出是中了什麼毒死的。

    果然,這貨苦著臉說道:

    “牛老大,此毒當真奇哉怪也,銀針沒變色,試毒紙也無異樣,內裡也沒見出血,瞳孔出沒變色充血,祖傳的辯毒之法也沒記載,真他嬢的怪啊,我祖宗三代吃這碗飯,竟硬是沒見過這般毒發而死的!”

    眾人默然,顯然已經對這貨的不靠譜習以為常!

    這貨忙又補充道:“當然,想要弄清也不是沒有辦法,開膛驗肝,定然能弄個水落石出。”

    就在方唐鏡以為眾人會氣餒的時候,那牛班頭卻是眉飛色舞地道:“開你嬢個頭,開膛要經過死者親屬同意方可,你懂不懂規矩,就先按中了無名毒報上去。”

    我……去,這是什麼操作?

    方唐鏡簡直無語了,怒斥道:“你奶奶的,怎麼死的都搞不清楚,你就敢說是服毒自盡,信不信老子削死你!”

    此時方唐鏡身著巡撫親兵服,又是跟著巡撫大人一起過來的,眾人當然就以為他是巡撫身邊的親信。

    俗話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這種大人物身邊狐假虎威的傢伙最是會欺拿卡要,大家都是圈子裏的,誰不知道誰啊!

    “這位小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那牛老大親熱地拍了拍方唐鏡的肩膀,小聲說道:

    “這裏門窗緊閉,這位大人又是口吐白沫,手上還有血書,除了服毒自盡就沒別的解釋了,否則就是鬼神作祟了,大夥上哪去抓鬼神。你放心,該給的孝敬咱們按規矩,半點不會少了小哥的。”

    這是典型的密室殺人案好不好?不過方唐鏡沒出聲,這種高智商殺人確實難為這些捕快了,這些傢伙爲了推責,弄出一個服毒自殺的結論並不奇怪。

    不過方唐鏡還是詫異,按理說發生了這種事情,上官不把晦氣撒在他們頭上就算好的了,怎麼可能會有好處?

    瞧這幾個傢伙在屍體旁喜不自勝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怪異。

    “有多少?”方唐鏡不動聲色地問道:“咱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休想三五兩銀子打發了咱,外邊的兄弟還要算一份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牛老大得意洋洋地伸出一個巴掌來回轉了兩圈,悄聲道:“每人至少十兩。”

    “十兩,這可不少,不能吧?”十兩銀子每人,這真不是一筆小錢,方唐鏡咂舌。

    牛老大微微一笑,就說嘛,哪有不沾腥的貓,耐心解釋道:

    “這可是大官,家裏人遲早會來收殮,死了也是要臉面的,爲了家醜不外揚,少不得打點我們這些現場辦案的出具一份體面些的文書,到時候,咱們兄弟豈不發一筆小財?”

    人死了還能賣錢,胥吏們果然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啊!

    方唐鏡心裏有一股悲憤無奈,於明學實在死得太慘,生前被人算計,死後被人賣錢,縱然他並沒有接觸過於明學,也為一條鮮活的生命逝去而惋惜,尤其是這人還是無辜的,只因捲進陰謀,便成了犧牲品。

    老實說,方唐鏡此時對於李士實是怎麼弄死於明學的還是一頭霧水,刑偵畢竟不是自己的專業,想要立馬破案實在是力有未逮。

    不過不能破案,並不代表了就不能將人帶進坑裏,你嬢的李士實,想要陷害老子,老子偏偏就讓你不能如意。

    方唐鏡眼珠一轉,嘿嘿一笑道:“我道是多大的財路,區區十兩銀子,還不放在本小爺眼裏,哥幾個,要玩就玩一出大點的,至少每人三十兩如何?”

    “三,三十兩?小哥你不是開玩笑吧?”牛老大渾身一個激靈,受刺激了,這小子怎麼滿嘴跑大船,太不靠譜了吧?

    “靠!有錢不賺,你看我跟你一樣傻叉嗎?”方唐鏡臉一板,耍出巡撫親兵的派頭。

    天大地大,南京城裏當然巡撫最大,銀子最大!牛班頭嚥了一口唾沫,諂媚一笑道:

    “小哥誤會了,哥哥給你賠不是,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聽你的。”

    不過說是這麼說,三人內心裏還是一千個不服氣的,咱們可是這行的老手,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能有什麼更賺錢的妙計?姑且聽聽,到頭來說不得還是得按照咱們說的做。

    方唐鏡嘿嘿一笑,指著於明學的屍體道:“他不是服毒而死的。”

    “是,是,他不是服毒而死,可他是怎麼死的?”三人眼巴巴地看著方唐鏡。

    “他是內疚過度,整個人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又憂懼過度,導致心疾發作而死。反正驗不出中了什麼毒,他怎麼死的還有別的解釋麼?”方唐鏡言之鑿鑿。

    呃,好象也有幾分道理啊?

    不過三人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牛老大問道:“這樣子結案,咱們有什麼好處?”

    “這你就不懂了吧?”方唐鏡得意洋洋地說道:

    “按規矩,官員在任上暴斃,朝廷是要給予旌表的,人死為大,即便以往有多大的過錯也會既往不咎。

    你們想啊,這位於大人此時是嫌疑之身,他這一死,嫌疑仍然不斷,但咱們的結案是不是挽救了他的身後名聲?

    朝廷要給予旌表撫卹,死者家屬還要感激咱們,算來算去,咱們每人三十兩怕是少的,若是遇到來收屍的是明事理的,五十兩可能都是少的!”

    三頭胥吏雙目圓睜,眼放金光!

    我靠,這都可以?

    真是高啊!

    俗話說近朱者赤,跟在巡撫大人身邊,這眼界,這水平,當真不是咱們這些眼光短淺的胥吏能比得上的!

    胥吏三人組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並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發大財的機會。

    若於明學是服毒而死,那他手上的血書就釘死了方唐鏡。

    可若他是疾病而死,那份血書就可以有無數種解釋了。

    若是胥吏三人組知道眼前這位軍士就是方唐鏡的話,少不得方唐鏡要拿出大把的銀子封口,可惜,有時候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

    前者正是李士實不惜用殺人毒計也要栽贓方唐鏡的意思。

    後者卻是方唐鏡用偏門無賴實現的意思。

    你能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方唐鏡以毒攻毒,反正真正的死因一時半會也查不出真相,攪黃了結論,李士實不論是想轉移注意力還是拖延時間,或者栽贓陷害的圖謀都已破產。

    產生的後果大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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