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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士子搞事

    秋闈第三日,時已近正午,南京禮部大堂氣氛凝重。

    王恕坐在最下首,心情很不好,臉色更加不好。

    坐在主座的南京禮部尚書,正二品大員,周宏時臉色同樣十分不好。

    坐在周宏時右側的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白史鑑,同樣是正二品大員,臉色也十分不好。

    臉色最不好的當數客座的南京鎮守太監黃華。

    這四個人裡,看似官最小的就是從二品的王恕,不過巡撫乃是堂堂正正代天子巡視地方,身負王命旗,王命旗牌這個東西的功能相當於戲本里的尚方寶劍,有著專鎮一方的特殊權力,可節制地方軍政及便宜調兵之權,權利最大的當然是他。

    可正因如此,此刻面臨的壓力也最大。

    四位大佬此時聚集在禮部衙門,不是沒有原因的,這原因很大,大到讓人心驚!

    “七十餘名生員不去赴考,反聯名狀告科場舞弊,且是同時告到禮部大堂,都察院大堂,鎮守太監大堂三處,王巡撫,如此弊案,你總該拿出個辦法來吧,否則一旦這些士子得不到迴應,鬧將起來,那就不僅僅是朝廷臉面的問題,搞不好會引發上萬士子鬧事,這如何收場?”

    說話的是鎮守太監黃華,作為鎮守太監,發生了這種事情,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諉甩鍋,反正他已經把話說開了,自己的責任也盡到了,剩下的你們看著辦吧!

    這事本就透著蹊蹺,按理說即使有科場弊案,這事也應該告到巡撫衙門,可偏偏這些生員就多家衙門一起去上告,就是不到應該主事的衙門去告,明顯是不把事情鬧大不罷休,這些老油條又怎會看不出這點?

    所以把王恕請來,明顯就是要他背鍋的。

    王恕當然也是看了出來,可看出來又如何,這鍋還真就非他背才行,別人背不動。

    別看現在只有區區數十人告狀,與七千多考生比起來不值一提,可這七千多考生逗留在南京的親人好友僕役等等陪考的不下兩萬,哪個不是望友成龍的,一旦得知有舞弊內情,不難想象會掀起怎樣一場風暴。

    所以不論如何,都需要快刀斬亂麻,儘快將此事壓下。

    當然,王恕也是早有預案,早早就調了三營兵丁駐紮附近,就是爲了預防大考期間出現什麼不測,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真有人搞事。

    實際上還是考前流言的延續,且主要就是針對方唐鏡等數人賣題的事情。

    這種事情,本來到了大考期間就會消停下來,畢竟所謂的賣題,到了考試的時候自然就會真相大白,只要流言中的題目與真正的考題不符,自然就成了無稽之談。

    可這次收上來的七十餘張狀紙,全都擺出了事實,有完整的題目,且言之鑿鑿全都指向方唐鏡。

    這是一個陰謀!

    王恕當然知道這是一個專門針對方唐鏡的陷阱,因為這些時日方唐鏡一直在隨老友特訓,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做出這樣的事。

    最重要的是,透過前些天的接觸,他相信方唐鏡的才華和為人,根本不需要做這樣的事。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方唐鏡是缺錢的人麼?

    “這方唐鏡何許人?倒也是個人才,他賣題的時候顯然是充分考慮到這些士子的手頭寬裕程度,有五十兩一份的,有一百兩一份的,更多的還是七八十兩一份的,總之並不算很貴,抓住了考生們的底線,咬一咬牙能出得起的價格。”鍋甩了出去,鎮守太監黃華心情大好,順手翻開那疊厚厚的狀紙,嘖嘖出聲。

    “七十多人,算起來有五千多兩,算是很大一筆橫財了,多少人都會動心的價格。”

    周宏時早已過了憂國憂民的年紀,懷著同樣的心情,南直隸大考,當然關乎他這個禮部尚書的一份,可誰讓總提調官是王恕呢,這貨要強了一輩子,天塌下來就由他頂上好了,關老夫什麼事,混吃等死得過且過不香麼?反正南京適合養老嘛。

    作為南京都察院的大佬,白史鑑看事情自然看得更遠,冷靜道:

    “大宗伯看得透徹,這還是明面上的,暗地裏誰知道賣出了多少份,說不定數百上千份呢,這錢可就海了去了。不論他背後的靠山是誰,非一查到底不可!決不姑息。”

    他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數千士子取中的註定只有五十人,如此可怕的優勝劣汰法則之下,換了是自己,也會花上數十兩銀子買一份心安吧?

    就按十人裡有一人的比例算好了,七百人,每人七十兩……

    這一算,頓時就把三人驚了一下,豈不是說這次的髒銀會達到驚人的五萬兩上下?

    三人眼裏頓時隱隱放光。

    王恕沒有出聲,若是不瞭解方唐鏡的為人,這話他會信,但他可是專門收集過方唐鏡情報的,知道老友這個弟子,動輒以十萬為單位的砸人,賺錢不要太嚇人。

    他會有這麼蠢?賺風險如此巨大的昧心錢?別開玩笑了。

    沉思片刻,王恕道:“此事不宜聲張,國家掄才大典為要,且先將這七十人安置到我巡撫營中,我加派軍士巡城安撫民心,也請錦衣衛也加派人手憚壓流言,密切注意貢院,待正午頭場考過之後,有考生出場,咱們問出題目之後再作計較如何?”

    按規矩,貢院落鎖之後內外隔絕,連他們也不知道考題是什麼,更不能問,所以必須等到頭場考生出門之後纔可以審理此案,這也是正理,誰也挑不出刺來。

    所以先將這些告狀的考生安排到巡撫標營,從程式上來說,也無不可。

    且將這些士子安置到軍營之中,諒這些人也鬧不出什麼事端來。

    這是一個相對穩妥的處置辦法,反正現在貢院已落鎖,也不怕一干涉案人犯跑了。

    “這些人可是有親朋好友看著的,萬一這些人四下宣揚……”白史鑑蹙眉。

    王恕冷冷一笑道:“那就將這些人所帶的僕役,親朋好友一併請了到軍營中去,老夫的巡撫標營足夠大,住上數百人沒問題。”

    “這怕是不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要慎重,以宣撫為要……”周宏時說了兩句自己的立場,真要出了什麼事,也算是撇清了關係。

    “這些人本就心機不純,若真是要揭發舞弊,為何不考前告狀,偏偏大考開始後才四處散佈喊冤,分明是別有用心,若是真由得這些人鬧將起來,必然會引發民意沸騰,亂了此次朝廷大考,這纔是罪莫大焉!”王恕打定主意後,九頭牛都是拉不回的。

    三人自然是無可無不可的,這次碰頭,表面上看是爲了士子告狀,實則就是爲了甩鍋。

    現在,該說的都說了,該甩的鍋也甩了,隨你怎麼折騰,沒事就皆大歡喜,人人有一份功勞,出了事的話自己也勸過了,奈何老頑固不聽,咱們也是無奈。

    周宏時端起茶杯作送客狀,等會還要去小園聽曲,為國操勞了一輩子,不能委屈了自己。

    三人起身告辭。

    便在這時,值班小吏氣喘噓噓地跑了進來,大叫道:“大人,不好了,大街上數百學子游行,打著橫幅,上書‘科場舞弊,還我乾坤’朝著這邊氣勢洶洶地來了!”

    “噹啷!”周宏時手裏的茶盞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畜生啊,渣滓啊!”周宏時捂著心口怒罵,險些就要站立不穩,你嬢的懂不懂冤有頭債有主,這事應該找巡撫衙門好不好,盡逮著老夫來是幾個意思!

    “王老弟,你看這事,可不能見死不救……”周宏時顧不得年老體弱,三步並著兩步躥到前腳已經邁出門檻的王恕,死死抓住王恕袖子,也只有王恕才能處理此事了。

    另外兩人大驚,加快了腳步便要逃離這是非之地。

    然而,晚了!

    兩人只來到大門前就迫不及待地退了回來!

    尼瑪,憤怒的學子已經距離大門不到三十米,這個時候出門,豈不是嫌命長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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