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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拜師求道

    士,不可以不弘毅。

    這是中華民族真正計程車大夫們強烈的歷史使命感。

    儒之大者,為國為民。這是方唐鏡上一世研究歷史得出的一條規律。

    正如巨人所言: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雖是等於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樑。

    方唐鏡面前這兩位老者,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當然,方唐鏡的心思主要是放在了李秉的身上。

    李秉以一人對抗整個官場,毫無疑問的以卵擊石,他失敗了。

    但並不代表了他的血就冷了。

    也不要奇怪他為何以道士的名頭行走天下,這在致仕的官員中頗為盛行。

    中國計程車大夫階級,天然就對黃老之道情有獨鍾,自號某某道人,某某居士多了去了,若是當真,那你就輸了。

    所謂黃老之道,並不僅僅是指道家的清靜無為。

    黃,指黃帝,三皇五帝里正正經經排名第一的大帝,黃帝的道,天然就包含著治國之道;

    老,指老子,公認的道家始祖,其所著《道德經》乃萬經之王,乃是哲學,涵蓋了天道自然社會人心至理,道可道,非常道,治大國如烹小鮮,自然就有治國至理。

    所以致仕計程車大夫們鑽研黃老之道,有品味有格調,幾乎就是中國士大夫們退休後的必由之路。

    李秉遊歷天下,以道教的名義籌建嶽王觀,就代表了他仍然沒有妥協,借嶽王的經歷表達自己雖然遭受了朝廷不公,卻仍然九死不悔的決心。

    他所遺憾的是自己的理念沒有得到推行,或許他並沒有什麼治國的大道理念,一直以來,只憑著一腔熱血,用行動來執行自己的信仰,這從他入仕以來,一以貫之地公正強硬就可以看得出來。

    數次被誣陷入獄毫不在意,出來後拍拍屁股又故態復萌,我行我素,實乃屢教不改,明知故犯的典型。

    這樣徹底沒救的人,連當今皇上也只能拋棄他,沒辦法,跟這樣的人做隊友,壓力大得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從李秉身上就可以看出,為什麼范仲淹,王安石,張居正這些人的改革最後都是以失敗收場了。

    李秉的所作所為甚至都稱不上改革,邊都不沾,充其量只能算是重新整理吏治,就落得如此下場,談什麼改革簡直就是開玩笑,一個一點不好笑的玩笑。

    “小友學識頗為淵博,今科還是有很大機率會中的,不知小友為官之志如何?”李秉旁敲側擊,不說方唐鏡八股好壞,還是要考考此子心性。

    方唐鏡心道,有門。

    如何能在短時間裏讓一個人產生強烈的收弟子願望?

    兩條路子。

    一條就是讓這個人產生後繼有人的想法。

    就是產生一種,收下這名弟子就等於延續了自己未竟之志,將自己未能實現的抱負交由弟子去實現的想法。

    另一條就是情感上的認同,即所謂的“此子類我”!

    不要小看這個“此子類我”,歷史上不知多少帝王因為這個念頭動了廢太子的想法,唐太宗,袁紹,曹操,明成祖……

    爲了保險,方唐鏡兩條路子都要走。

    方唐鏡嘆息道:

    “其實小子考科舉,中不中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做些事情,否則以小子之力,做一富家翁有何難哉!

    國家已經走上了土地兼併的老路。

    富者益富,大量金錢和資源日益集中到少數人手中;

    窮者愈窮,土地流失愈演愈烈。

    百姓或賣身為奴,或作流民逃戶隱戶,成了私人私產,不復為國家所有。

    此病也!

    朝代更迭之病。

    病在腠裡,湯熨所及;病在肌膚,針石所及;病在腸胃,火齊所及;病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

    小子大膽斷言,此時尚是病在肌膚之末,腸胃之初,尚有藥可治,若真等到病入膏肓……”

    方唐鏡不再說下去,搖搖頭,一副相當遺憾的樣子,彷彿若他不能為官,大明就錯過了不知多少億白銀一般。

    方唐鏡看出了這個社會的弊病,兩個為政多年的老油條又怎麼看不出?

    可是,看得出來是一回事,應該怎麼做,做不做得下去又是一回事。

    自上而下的改革玩不轉,李秉已經從自已身上得到了驗證。

    他本來已經可以死心絕望,但他現在突然又從方唐鏡身上發現了另一條路。

    一條自下而上的路子?!

    這是一條新路,沒有人走過的路,能不能成功?只有天才能知道!

    但有路總好過絕路,

    方唐鏡正在做的就是這件事,從底層做起,一點點的改變,當朝廷發現不妥之後,一切已成現實,且有了一大批的既得利益階級自覺地維護這種成果,水滴石穿,原本的固有秩序焉有不革不變之理。

    這就讓李秉產生出了希望重燃的錯覺,自己的抱負或將在此子身上實現?

    而在情感認同方面,方唐鏡之前打出同情牌,就是為此埋下伏筆。

    李秉出身並非名門望族,少年喪父,也是貧寒出身,靠了半耕半讀自強自立硬生生熬出的頭,比方唐鏡過的苦得多,這也造就了堅忍強硬的性格。

    “石渠所言不差,此子類我!”所以方唐鏡自述讀書的艱辛遭遇,妥妥地引發了李秉的情感共鳴。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人最欣賞的永遠只有自己,越與自己接近的就越容易得引發共情效應。

    李秉此時當然自動腦補出了若干程門立雪,鑿壁偷光的畫面。

    追憶了年輕讀書時的似水年華,又對比一下方唐鏡,李秉再次自我肯定,“此子類我!”

    方唐鏡腦裡想著的都是怎麼才能成為李秉的弟子,為什麼不是王恕?

    道理也很簡單,做王恕弟子的可能不是沒有,但現在並不合適,王恕作為本次科考的總提調官,是不可能與某個生員產生超出一般點頭之交的關係的。

    而且還有一點,王恕是在職官員,若是爲了避嫌,生生將方唐鏡刷下來那就弄巧成拙了,這在很多大員身上都是有發生過的。

    李秉則不同,致仕的官員,不但不用避嫌,還可以光明正大全力支援自己的學生為國出仕,舉賢不避親嘛,再說,老子已經致仕了,無官一身輕,怕個毛線。

    就算哪個言官發了瘋找麻煩,又何懼之有!就算是皇上要一擼到底還能擼到哪裏?

    所以李秉越看方唐鏡就越是歡喜,這小樣,長得倒也十足進士範,跟自己年青時倒真有八九分相似耶,很是令為師拿得出手。

    八股文章差了一點點火侯,這不是大問題,畢竟底子擺在那裏,有十來天足夠補上了。

    年紀輕輕做事有章法有策略又能堅持原則,這一點尤其象自己……

    李秉這樣想的時候,良心有一點點痛,不過他沒有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繼續暢想未來,實際上這小子應該能走得比自己更遠。

    “咳,咳……”既然決定收學生,老道就要先擺出一番師道尊嚴。

    “觀爾文章,文理頗有新意,才氣縱橫,隨處都是妙語,也算佳作。然則文法失之凌厲,難以一以貫之,雖非一而鼓再而竭三而衰之相,卻也不免有龍首蛇尾之憾,想你也是天縱之資,怎的看不透八股取士之義,雖已登堂,卻未入室,惜哉!”

    “八股取士之義?”這學名方唐鏡頭一次聽,認真吃了一驚,自己在八股方面是下了大苦功的,自忖還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不料在對方口裏出來,竟然只是入門級別,連八股真正的本義都沒有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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