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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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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紅袖夜讀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當然,方唐鏡也算是人約黃昏後了,掌燈時分,方唐鏡是必然雷打不動地要讀書作文的,以前都是衙役打理雜務,現在則有秀娘打理。

    此時的方唐鏡,不但八股文的靈感處於井噴時期,就是穿越後的記憶整合也處於海納百川大匯合的時期。

    以前的方唐鏡應該也是記憶力不錯的,只是穿越後兩份記憶碰撞,產生了混亂,所以需要時間來重新融合,不過方唐鏡向來是只靠自己的角色,從不會把命運交到外力手中,於是憤然苦讀。

    不過原先的記憶終究還是在一點點的迴歸,雖說這個過程有些長,不過能一邊學習一邊體會遠超常人的成就,絕對能讓人學習上癮。

    否則縱然方唐鏡記憶力超強,若沒有前人的積累又哪裏能如此進步神速?

    秀娘靜靜站在方唐鏡不遠處,不敢打擾了方唐鏡讀書作文。

    想著能為方唐鏡斟茶捏背,能與自己心上人在一起,心裏幸福得幾乎要吶喊出來。

    江南的夏天,晚上蚊蚋不少,所以秀娘早早就用艾草將方唐鏡的起居室和書房全都薰了一遍,確保公子能安心讀書,公子可是要做狀元的人,讀書纔是根本。

    她從小跟著父親,充當翻書磨墨的女助手角色,對現在這種情況還是很熟悉的。

    汪老秀才往往先讀書,溫故知新半天后,鋪紙開始構思作文,邊吟邊想,一晚上能寫半篇八股文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公子這般的天縱之才,怎麼的也能寫上一篇兩篇的吧?

    方唐鏡平時是直接作文的,不過今天下午買回來了《巢睫集》《密庵集》兩套書,便先看書。

    兩套書可都不少,《巢睫集》五本,《密庵集》兩本,摞起來能有半尺高。

    如同翻書一般只草草看過一遍,就提筆將其中兩篇八股文默了下來,心中大是震驚。

    之所以選這兩本書,還是因為這兩人都是狀元之才。

    《密庵集》的作者乃是劉子欽,江西大才子,永樂二年進士,會試時的會首。

    會首當然就是狀元最有力的爭奪者,不過他最後卻是連前十都不曾得進,只取了十四名。

    關於他為何會丟掉到手的狀元,也有種種說法,流傳最廣的一種就是,會試之後,主考官解縉特別欣賞此子才學,曾謂其曰“狀元屬子矣。”

    當然,劉子欽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他認為自己才高八斗,這樣想是理所當然,你主考官這樣說是不是有拍馬屁的嫌疑?

    劉子欽本就是持才傲物的狂生,且這種“拍馬屁”的主考官十分看不上眼,便出言不遜諷刺了幾句。

    於是主考官便微微將殿試的題意透露給了另一同鄉。

    殿試時那人文采風流,洋洋萬言盡壓劉子欽,博得龍顏大悅,勇奪狀元。

    《巢睫集》的作者便是奪了劉子欽狀元的那位人物,曾棨,字子棨,亦是江西人。

    雖說其狀元來路頗有些微詞,但其實此人才氣縱橫,真才實學遠在劉子欽之上。

    其殿試時之所以能得成祖青睞,乃是其兩萬言的卷子連草稿都不打,文如泉涌,一揮而就得來的。

    當然,這可能是傳說故事,若真有其事,則應當是科考以來最長的卷子。

    一般來說,殿試考的並非八股,而是策問,所以是不限言的,但別的考生一般都是千字文上下,衝頂了三千字,他倒好,兩萬言……

    而且這兩萬言絕非言之無物的虛言,連成祖這樣的大帝級人物看了,都愛其才,御批“貫通經史,識達天人,有講習之學,有忠愛之誠,擢冠天下,昭我文明。”並在卷首親書“第一甲第一名”。

    而且成祖每次召之奏事,曾棨都能對答如流,命作詩歌也是揮筆立就,時人贊之,自解縉、胡廣之後,朝廷大作多出其手。年紀輕輕就出任《永樂大典》副總裁,可見其學問之精深。

    以至於他四十歲英年早逝之後,成祖多思其人,每與諸臣論文士,總要問:“得如曾棨否?”

    這兩人的八股文都是極其出色的,而要學習別人的八股文,光憑看兩篇狀元文章是很難得其精髓的,至多隻能得其表面,真正的精髓必須觀摩其人其他的文章,才能得其文氣,一氣貫通。

    這兩套文集就收有兩人會試時時的八股文及其生平得意文章,所以今晚是非要將這兩套書啃下不可的。

    屋簷下的紅泥小爐上燒著井水,咕嚕咕嚕開始冒汽,秀娘拿了茶壺前去泡茶。

    茶是新炒的茉莉花茶,秀娘又在裡面加了點桂花,泡進壺子裡,一股清新馥郁的花香充滿了整個院子,光是聞著就讓人神清氣爽。

    方唐鏡不耐檀香的氣味,也沒有大戶人家晚上燃香的毛病,所以平時都是很隨意的,此時香氣繚繞,整個後院彷彿都活了過來。

    若是能在院落裡種上兩棵夜來香就完美了。秀娘這樣想著,已打算明天讓伍大叔他們留心。

    邁著愉快的小碎步進到書房,愕然發現,方唐鏡已經看完了《密庵集》,正伸手開啟《巢睫集》。

    這才一會功夫,想必是《密庵集》裡並沒有值得公子看重的東西吧?

    正想著,便見方唐鏡開始翻書,只略為停頓了二三十個呼吸,便又翻到了下一頁,如此往復,很快半本書便翻了過去。

    公子這是在翻書還是讀書?秀娘有些疑惑,這與她的經驗完全不同。

    汪老秀才每得新書,便會逐字逐句彷彿吟讀,一句三搖頭,如品醇酒,而公子則是蜻蜓點水,不求甚解?

    很快,方唐鏡就拿起了這套書的另外一本,如法翻書。

    秀娘有些著急,就算有人能一目十行也沒有這樣快法,這樣下去,今晚公子怕是半本書都不能認真的閱讀,太浪費時間了。

    不過她不敢出聲打擾,公子明顯很全神貫注的樣子,又不象是在泛泛而看。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已經敲響了戌時,秀娘清楚的記得,公子是酉時末開始讀書的,這下可好,光是翻書就浪費了一個時辰。

    好在公子已經放下了最後一冊,拿起桌上的清茶,也不吹茶沫,直接就喝了半盅。

    略休息了片刻,方唐鏡開始持筆寫字。

    方唐鏡寫字很快,筆走龍蛇,不一會就密密麻麻寫滿了一頁。

    秀娘便連忙將墨跡未乾的稿紙拿起,準備放到另一張桌案上。

    剛剛拿起稿紙,習慣性地想要吹吹,讓稿紙幹得快些,可眼睛一接觸到上面的文字,秀娘就定在了原地。

    公子的字真是人如其字,長得太好看了,怎麼看都看不夠的樣子……

    “楞在這裏幹啥,沒事就幫我對照一下,看看我有沒有記錯的地方。”方唐鏡看到秀娘傻楞楞的站在自己身邊,自己寫字便很不方便,便想了一個理由將之支開。

    “哦……啊,對照,對什麼?”秀娘睜大了眼睛。

    “這篇是《密庵集》裡的‘為政以德,譬如北辰’一文,你對照看看,我有沒有記錯。”

    什麼?

    秀娘簡直不敢相信,期期艾艾地問道:“公子,你剛纔不是在翻書?”

    “沒錯,剛纔就是在翻書,不翻書我怎麼能記得住裡面的文章?”方唐鏡想也不想,拿過一張白紙,又開始奮筆疾書。

    記,記住裡面的文章?

    開玩笑的吧?

    秀娘大腦一片空白,公子得有多麼的無聊纔拿自己這個小丫鬟來開玩笑。

    或者,他想今晚就…就想……收了自己?

    不然不會開這樣的玩笑吧?

    秀娘只覺得臉頰燙得厲害,兩腿一陣陣發軟。

    “秀娘,你怎麼啦,是不是發燒了,要不要看郎中?”

    耳邊又傳來方唐鏡的聲音。

    花痴吧!自已都想了些什麼!

    秀娘遽然驚醒,小鹿一般跳開,“沒,沒事,我這就對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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