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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人盡敵國

    事實上,今晚註定就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遠在江泉的呂縣丞三人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裏團團打轉。

    時近三更,派出去的數拔人沒有一拔回來的,彷彿有一隻吃人的怪獸在吞噬著一切。

    自從三天前湊了五百人前往方家村“綏靖地方”之後,這些人就莫名其妙的失聯了。

    一開始還以為這些傢伙在方家村搶得爽了,放飛自我,以至於連自已是誰都不知道了。

    可到了第二天中午,仍是無人回來報信,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於是呂縣丞自然就派人前往視查,別是這些傢伙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血案,比如血洗了方家村,被四鄰八鄉的愚民圍住回不來了吧?

    不過想想又不大可能,那可是五百人的隊伍,就是五百頭豬扔進水裏,總也能聽到些水漂的響聲吧?

    對於這些人的安危呂縣丞三人是不擔心的,他們擔心的反而是劉師爺和陸吳兩位,三人都是出了名的喈財如命,就怕他們見錢眼開,捲了鉅款潛逃就麻煩了。

    雖說這五百人裡不乏三人安排的親信,但人心隔肚皮,誰能說得清呢?

    然而讓他們料不到的是,派出去的人到了晚上也沒能回來報信。

    這就讓三人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息,事情似乎超出了掌控。

    於是三人便連著派出了兩拔人前往方家村探查。

    當然,同時也派了人前往府城稟報此事,必要時請府城派兵清剿。

    三人深深知道,當此非常時期,是一點錯都出不得的。寧殺錯,沒放過。

    可怪就怪在這裏了,不管是派往方家村還是府城的人,硬是泥牛入海,毫無音訊。

    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在三人眼裏卻是不寒而慄,彷彿已經陷入到一個只出不進的圍城。

    心驚膽戰的主簿彭大人和典史鄒大人現在已經搬到了呂縣丞家裏,三人合在一處,抱團取暖,總能多一些安全感。

    “蠢貨,咱們三人合在一起,豈不是讓人一鍋就端了,狡兔還有三窟呢,你們趕緊回去。”呂縣丞怒罵。

    “呂兄此言差矣,我二人怎麼能不顧義氣,拋下你獨自一人呢,萬萬不可的。”怎奈彭鄒兩位大人膽小如鼠,打死都不肯走了。

    眼見兩人是烏龜吃秤砣,鐵了心賴在這裏不走了,呂縣丞唯有暗罵一聲兩頭豬隊友。

    好在人多也有人多的好處,起碼家丁護院加起來多出了數倍,保護力量倍增,倒也讓三人安心了不少,略略能睡得著覺了。

    不過問題出在外部,內部再抱團又有何用。

    大街上每一個人走過,看在三人眼裏,都象是賊人,正可謂人盡敵國,洪桐縣裏無好人,就算是一條狗子跑過,三人也懷疑是在刺探府裡的虛實,一日數驚。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老子偏就不信這個邪,朗朗乾坤,這還是不是我大明錦繡河山,難不成有人敢當街殺官造反不成,來人,本官要巡街安撫民心。”呂權知深吸一口氣,這樣下去不行,人心一散,隊伍就不好帶了。

    彭主簿和鄒典史面面相窺,呂權知擺出一副從容就義的架勢,你死了不要緊,可不能把咱倆也往火坑裏推啊!

    “呂兄,慎重啊,千金之子不立危牆,何苦呢,大不了咱們多派人往府城告急,請李大人焦大人派官兵下來鎮壓,咱們在這深牆高院裏靜等援軍便是,何懼之有!”兩人苦口婆心。

    事到如今,也只能以身犯險了,呂縣丞嘆了一口氣道:

    “兩位賢弟,你們以為我不想安穩坐在家中麼,實在是現在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也,為兄我出面吸引賊人注意,才能讓呂三他們暗中潛行,突出賊人的包圍到府城裏報信啊!”

    彭主簿和鄒典史眼中一亮,暗渡陳倉?此計大妙!

    最妙的是呂大人敢以身為餌,勢必所有的注意力都會放在他身上,以呂三的本事,脫身而出當不是什麼難事。

    況且此時已是日暮時分,再過片刻,整個縣城就會被夜色籠罩,把握更大。

    呂三其人,彭主簿和鄒典史二人並未謀面,只聽說過呂縣丞有這麼一個神秘的手下。

    此人據說早年並不姓呂,乃是縱橫海陸兩路的獨行大盜,在一次火拼中身負重傷,恰好被過路的呂縣丞救活,從此便更名呂三,死心踏地跟隨呂縣丞,專做一些暗地裏的髒活。

    比如與海商聯絡,收拾一些不服的硬茬,都是由呂三負責。

    江湖人稱鬼麵閻羅,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據說見過此人的都已見了閻王,乃是呂縣丞最後的王炸。

    這次夜燒縣衙就是此人的傑作。

    若非這次夜燒縣衙彭主簿和鄒典史二人也深度參與其中,否則根本就不知道呂府還有這樣一位高人。

    眼見呂縣丞已是動用了最後的底牌,彭主簿和鄒典史都知道事情到了生死關頭,哪裏敢反對,心一橫道:

    “既如此,我兩人也一齊跟隨呂兄一起,人多些聲勢也壯些,即便是賊子有心殺官,也不敢一次性把咱三人都殺了吧,拼了!”

    “好兄弟,苟富貴,共享之!”呂權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當即道:“如此甚好,天色將黑,事不宜遲,咱們儘快準備,天一黑便出發!”

    事實上,呂權知準備得十分充分,當三人打出聲勢巡街的時候,呂府前後門以及隨行之人,打扮相同的足有五隊人手同時分赴四方。

    最重要的是,呂三並未隨這五隊人手一起出發,而是扮成一名轎伕,扛著鄒典史不慌不忙的走在隊伍中間。

    當一行數十人的隊伍轉過一處視線死角時,呂三才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一間屋裏,換上一身碼頭工人的服裝,戴著破氈帽,從通往另一條街的後門溜了出去。

    而鄒典史的轎子裡也立即躥出一名轎伕頂上呂三的位置。

    當隊伍轉出拐角時,人數仍是一如所見,沒有人知道已經有人悄悄溜了出去。

    大街很平靜,跟以往一樣,入夜之後行人漸少,呂權知一行十分順利地巡視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生,似乎跟往日無異。

    越是如此,越令三人膽戰心驚,你就是有點動靜也好啊,總能讓人知道危險來自何方!

    象這樣明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卻根本連敵人是誰,在哪裏都不知道,彷彿無處不在,這種感覺纔是糟糕到了極點!

    可面對空蕩蕩的街道,又不由得讓三人產生是不是疑心生暗鬼的錯覺。再這樣下去,非得失心瘋不可!

    事實上,呂縣丞三人並非多慮,整個江泉縣城已經被王巡檢帶著巡檢司的兵丁和三班衙役以及方家村的人四下裏圍成了鐵桶,便是一隻蒼蠅飛出也逃不過眾人的監視。

    不過世事無絕對,呂三確有過人之能,硬是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破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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