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三司會審
故事的主角是宋太祖趙匡胤。
話說那一年,趙匡胤一覺睡醒,便覺得不爽,於是便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當然,這個“他人“指的是南唐。
且這兩年國家風調雨順,不但國民生產總值翻番,且士兵個個龍精虎猛,是時候拉出去幹上一架了。
於是大宋舉朝上下磨刀霍霍,便準備一舉發兵滅了南唐。
南唐得到訊息,於是派了當世名士徐鉉為使者,以朝貢的名義到宋國做說客。
按照慣例,宋朝是要派人“隨伴使”隨行,半迎接半監視別國使者的。
“隨伴使”的主要內容就是接待,奉旨陪吃陪喝陪聊,乃是大大的美差。
正常情況下大家搶破腦袋都是爭著去的,公費旅遊嘛,這等便宜不佔白不佔。
但這次的“隨伴使”,卻竟然冷場了。
因為這徐鉉的名氣實在太大,宋朝不論文武都怕口才詞令不及對方,丟了國家的臉面,因此沒人敢接下這趟活計。
不但沒人自願報名,就連朝廷指名道姓的點人也是不行,人人推三阻四,不是身子骨不好就是受了風寒拉了稀,總之,打死不去。
這下,就連號稱“半部論語治天下”的宰相趙普也沒轍了,只能將事情告知宋太祖,讓他自個拿主意。
宋太祖趙匡胤乃是典型的武將,連文官都頭痛的事,他能有什麼辦法?
趙普彙報的時候也是本著推卸責任,打太極的意思,也沒指望宋太祖能有什麼好主意。
不料趙匡胤一聽,竟然就笑了,順口就吩咐身邊的秘書,“你去,從殿前禁軍中選十個不識字的侍衛晉見。”
很快,十名目不識丁的武夫就進了殿,宋太祖看了看,指著一名比較順眼的說道:“就他了,讓他做‘隨伴使’正合適!”
這下,秘書莫名其妙,趙普莫名其妙,所有的大臣都莫名其妙,就連被選中的武夫也是莫名其妙。
不過皇帝金口玉言,說出口的話便不可更改,這位連自己姓名都不會寫的武夫就作為“隨伴使”去迎接南唐名士徐鉉了。
結果可想而知。
徐鉉與“隨伴使”一見面,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各種曉以大義,兵兇戰危,生靈塗炭。
據史書所載,“徐鉉詞鋒如劍,旁觀駭愕”!
連旁觀的都聽得又驚駭又愕然,不問可知那位“隨伴使”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這位“隨伴使”連聽都聽不懂,哪裏答得上半個字,只能“嗯嗯哎哎”地敷衍回答。
徐鉉精神大振,繼續喋喋不休,一連數天狂轟濫炸。
那可憐的“隨伴使”還是隻能回以“嗯嗯哎哎”的四字真言應付。
然而誰也料不到,就是這“嗯嗯哎哎”的四字真言,最後竟然起到了妙用。
名士徐鉉一連數天的長篇大論之後,不但自己用力太猛,以至於嗓子生痛,整個人也是精疲力竭,最後自己都說不下去,疲憊的他也只好沉默不語了。
而趙匡胤這邊該幹嘛還是照常幹嘛,整兵經武,沒多久,就一舉蕩平了南唐,而那位名士徐鉉也十分乾脆的跟著南唐國主一起降了大宋。
最後,方唐鏡總結道:“這個勝利的故事告訴了我們,對付文官就兩條,‘能動手就別嗶嗶,不能動手的你就當他是放屁!’”
所以得到了武功秘笈的劉大侉子,此時的心氣還是很足的,加之方唐鏡就在身邊隨時接應,他也就放開了手腳幹一票大的。
之所以一開場就找莫師爺的晦氣,並不是方唐鏡要報私仇,而是要激怒李士實。
要讓李士實把心思放到衝突上,忽略探究徐鵬舉他們這些人的身份,一步錯步步錯!
“好,好,姓劉的,你一介武夫敢打我清流文官的幕僚,他好歹也是士子,有本事你就將他當堂打死,本官就佩服你是條漢子!”李士實果然已經動了真怒,陰冷一笑,激將道。
他這話已是有要將事情鬧大的成份,反正已經撕破了臉,不如索性就上升成文武矛盾。
如果僅僅是他跟劉指揮兩人的矛盾,狗咬狗很難佔什麼便宜。
但若是上升到文武之爭,那他李士實鐵定大點便宜。
文官對上武官,天生就有優越感,這是從漢高祖時期就傳下的習俗。
當年劉邦論功行賞,眾武官以為自己血戰而得天下,功勞居然不如張良蕭何之流動嘴皮子的,大是不服。
劉邦明確告訴眾人:“打獵大家都知道吧?追殺野獸的都是一群狗子。而發號施令佈置策略的纔是人。現在你們這些武將的功勞就是狗子的幹活,所以是功狗。至於蕭何張良他們做的是人的幹活,所以是功人!你的,明白?”
現在你一個小小的指揮使膽敢挑戰這條鐵律,豈不可笑!
“姓李的,你道本指揮使不敢嗎?”劉指揮使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悠然說道:
“還是那句話,打完這狗東西咱倆再掰扯,知府大人在一旁作個見證,咱們就今天這事來一個三司會審,說不定到時候,你主動求著俺老劉打死這狗東西也不一定呢!”
所謂三司會審,是指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指揮使司同時派人會審案件。
現在劉指揮隸屬指揮使司,李知府隸屬布政使司,提學官隸屬按察使司,可不就是三司會審?
“好,好,好,好一個三司會審,我就等著看看你怎麼樣讓我打死我的師爺!”李士實氣極反笑。
李士實雖是面上看著氣極敗壞,實則心裏卻是暗舒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劉指揮這粗鄙武夫搶過主導權,就是爲了蠻不講理地將事情定性,一旦判定,就是他也很難再翻過來。
可這劉指揮卻彷彿豬油蒙了心一般,要在廣庭大眾之下來一出什麼“三司會審”,這實在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
劉指揮一介武夫,怕是連《大明律》上面的字都認不了幾個,居然還敢學人玩審案,豈不是天大笑話。
以自己和手下師爺對《大明律》的熟悉,隨便找幾個法律法規就要讓這劉指揮下不了臺。
到那個時候,還不是由自己主導案件審訊?
姓劉的這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李知府這邊卻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畢竟事不關已,先靜觀其變再說。
說實在話,這裏麵最吃虧的就是李知府,他連最基本的情況都不瞭解。
只知道‘快哉風雅集’遭到亂黨分子的打砸掠搶。
而所謂的亂黨分子,他也只知道有方唐鏡這麼一號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他當然認識方唐鏡,本府最年輕的秀才,去年方唐鏡高中院試案首裡,作為院試提調官的李知府還親自接見過他,勉勵有加。
這麼一號人,若不是被面前這位李大宗師革去功名,前途必定是極好的。
這一點,已經從方唐鏡任江泉縣師爺之後,最近頻繁的大動作中得到了證明。
這樣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心腹呂縣丞將來做了縣令,自己也要讓他重用的。
雖說這裏麵最大的功勞應該是周知縣,但作為周知縣唯一的師爺,方唐鏡出力獻策也應是不少的,這樣的人,即便是不能科舉,相比普通人,也還是很有前途的,怎的就成了亂黨?
他現在還不知道江泉縣六房已被方唐鏡一鍋端了,若是知道,他會更加吃驚!
李知府此時已經略過了方唐鏡,他還是很有政治嗅覺的,他已經敏銳地察舉到,那位坐在主位的年輕人應該纔是此次事情的關鍵吧?
此時莫師爺已捱了二十大板,嗓子都快要喊啞了,劉指揮心曠神怡,李提學麵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