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宋雲初趕緊扒開人群走了過去，看柳故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我已經回來了，柳大人就不必拿兩個不懂事的宮女撒氣了。”

    “殿下。”二人看到宋雲初，哭得更厲害了。

    “十一皇子。”柳故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費力擠出一絲假笑，“您整晚都去哪兒了？”

    “我見夜色迷人，就出去散散步。”

    “十一皇子真是好興致。”柳故緊了緊自己的袖口，不知在醞釀什麼壞招，“我知道，皇子在玄機國自由慣了，沒規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我們昌黎國呀，禮法森嚴，不像蠻族，這質子深夜逃離隊伍可是大罪，汝等小臣，自然不敢跟您計較。“他陰氣森冷地瞥著那兩個宮女，“主子犯錯，奴才們受罰，這可是咱九州上的規矩，您不要忘了。”

    這柳故個小人，拿着雞毛當令箭，就是想給宋雲初難堪呢！

    宋雲初這個質子當得憋屈，死死攥緊了拳頭但卻無從反駁。

    今日的柳故就是想找個機會羞辱自己，羞辱玄機國。

    在他四十來年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日子裏，羞辱一國皇子，可是揚眉吐氣的好時機。

    【啪】

    手上的鞭子直接甩了下來，言夢和言晚“啊”地大叫出聲。

    那柳故下手極重，一鞭子下去，女孩的紗衣被抽了一道破痕，直打在皮肉上，連血肉都翻了出來。

    畜牲！

    柳故見兩個女孩大哭大喊，臉上笑意更濃了，抬起手第二鞭子也要落下。

    宋雲初的嘴唇都在顫抖，自己又瞧不得她倆在捱打，便頭也不回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攔在兩人身後。

    她閉上眼睛，做好了鞭子落在自己臉上的準備。

    可好半天，鞭子卻遲遲沒有下來。

    “又是你這個兔崽子，你竟敢攔我？你……喲！”

    柳故不可置信地看著衝出來抓住他手腕的沈星野，掙扎了半天想把手抽出來，可難奈何少年的力氣太大了，他反抗了半天，手腕都快脫臼了，少年還紋絲不動地鉗著他。

    武力上沒辦法跟少年抗衡，他只能破口大罵，誰知還沒說兩句，那少年就提起了一隻腳踹在了他的身上，他直接被踹翻在了地上。

    “你你你!你居然毆打朝廷命官，這可是殺頭的死罪！”柳故抱著鞭子癱坐在地上，一手指著沈星野，破口而出。

    沈星野覺得有些吵。

    這柳故的前途可就到此為止了，人卻還不自知地叫囂。

    他的臉色更沉，不耐煩地憋了一眼過去，喉嚨裡發出沉悶的音節：“滾。”

    柳故心中一驚。

    自己本帶著數百人馬，可不曉得為啥看到這個少年居高臨下桀驁不馴的樣子，心裏就是說不出的畏懼，如今被他呵斥，只覺得害怕慌亂，壓根兒就沒想著要與他再分辨什麼，只能哭喪著臉，連滾帶爬地走開了。

    一出鬧劇，在沈星野的制止下打住。

    柳故的話還有走的時候陰鷙的眼神讓宋雲初有些慌，自己現在是玄機國皇子，柳故左不過言語上冒犯自己，但秋秋只是一個半路撿回來的小兵，萬一那狗玩意懷恨在心，到時候對他不利可就不好了。

    宋雲初攥緊了拳頭，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

    是夜，隊伍在行進數日之後，終於到達了盡都城郊。

    馬車停了下來，等明日日出便進城。

    經歷了路上種種，宋雲初很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前有四公主要她的命，後有昌黎國的羞辱。

    她嘆了嘆氣，十分後悔當初在自己皇帝老爹面前胡說的鬼話。

    難道……真要去依附那所謂大將軍才能安然度過此劫。

    這他媽的也太扯了吧。

    正思索為難著，沈星野突然挑開了馬車的簾子，勾著背探了進來。

    明日中書侍郎江御會出城迎駕，沈星野還不想過早暴露身份，到時候讓自己和宋雲初之間生出了嫌隙可不好。

    於是今晚，他得先行一步，避開江御。

    宋雲初看著進來的沈星野，心裏有些許不安。

    在她的想法中，沈星野今日那樣對柳故，等明天進了都城，見到了昌黎國皇帝，那柳故若在昌黎國皇帝面前嚼舌，那秋秋可就危險了。

    真是個傻子。

    爲了自己竟什麼後果都不考慮。

    “秋秋。”宋雲初喚他。

    “嗯。”

    “從今往後，你不能如此魯莽了。”

    “你可知道，柳故是昌黎國昭武副尉，好說也是個正六品的官員，你爲了我打了他，今日他雖沒有追究，但回到盡都，面聖之後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宋雲初凝著眉頭，十分認真地迎上了沈星野的目光，臉貼得極近，忽閃的睫毛似乎都交纏在了一起。

    傻子。

    沈星野在心裏如是說著。

    “那又如何？”表面上他雲淡風輕地反問。

    “你你你……”被他這無所謂的太刺激到，氣得眼角都紅了，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平靜了些，一字一句道，“我怕，到時候我保不住你。”

    宋雲初說的很輕，但卻很認真。

    沈星野有一瞬間恍惚：她這是捨不得我？

    心底生出一絲莫名的開心，這一次他主動迎了上去，將宋雲初抵在了角落裏，挑了挑眉，問道：“如果保不住我，你當如何？”

    狹小的馬車空間裡曖昧的氣氛在蔓延四散。

    沈星野身上的香味傳來過來，瀰漫在宋雲初的鼻腔，然後透過面板上的毛孔滲進了血液之中。

    他的一隻手撐在馬車的內壁上，迫使宋雲初之能縮在一個角落之中。

    宋雲初看著沈星野，少年乾淨爽朗，明媚如春，她無法想象這樣的少年若是因為自己被殺赴死的模樣，簡直會讓人發瘋。

    終於，她呼吸微急，喉結攢動開口說道：“那我便弄死柳故。”

    沈星野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這一刻，他似乎在宋雲初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狠戾。

    那樣看起來溫潤如玉的女子，在面對自己的生死之時換了一副決絕的模樣。

    呵。

    沈星野狡黠地笑出聲來，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放心，我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