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是雲妃娘娘
沈星野生得一副天家理所當然的薄情寡義,合該他坐上這九五至尊,宋雲初雖然嘆息但也不能說什麼,只輕輕笑了笑。
“果然陛下天生就是要做陛下的。”她說。
沈星野不知道宋雲初又在想什麼,瞥了一眼:“怎麼?”
“麟之趾,振振公子。端方如山,不動如儀。”
被這樣稱頌的年輕帝王什麼也沒說,彷彿預設。
中原二國,南為南楚,北為大夏,長城之外更有蠻夷逐水草而居,冬天沒有收成,臨駰人便到了洛京來覲見新帝,打一打秋風。
“雁臣要來,”沈星野看向一旁無所事事的宋雲初,“愛妃博學多才,區區蠻語想必是不在話下。”
北方的臨駰人原本是秋天來環罡,冬日再回去,故而得名雁臣,後來漸漸變成了冬日來環罡,春天回去,雖然季節變了,但夏人已經習慣用雁臣的蔑稱稱呼他們。
宋雲初也是第一次見雁臣,從前她在國子監唸書,院正說到臨駰人比之夏人更為粗獷豪邁,身高馬大,更有奇特風俗,叫她十分好奇。
“陛下謬讚了,”宋雲初雖然很想見臨駰人,但她並沒有學習過蠻語,無法與他們溝通,很是遺憾地說,“臨駰語我卻是不會的。”
沈星野卻笑眯眯的:“無礙,愛妃既然要做孤的幕僚,便從此事起吧。”
潘樓街,大慈恩寺,長卷發、高鼻深目的蜜色男人偕小童悠然漫步。
“渾邪大人,單于大人叫我們入環罡去見那新皇帝,您卻在這裏尋花問柳的,大人知道了要打殺我的!”小童拉拉捲髮男人的衣袖著急地說。
捲髮男人反手抓住他往寺前桃花洞去,周遭有綵棚紅門,絹扇掩面的女人只伸出盈盈小腳在地面上輕輕挪動,彩色蓮花圖案鏤的地磚貼在足下,如同玉足盛開朵朵彩蓮,風韻動人。
“我來看看大夏的美人,單于大人不會怪罪我們!”被稱為渾邪的男人摸了一把粉衣女子伸出的腳踝,那鞋子就掉了下來,一雙裸足白淨細膩,似乎還有著幽幽香味。
草原上的女人是不會這麼束縛自己的,渾邪看得新奇,笑著把寶鈔塞入那枚掉落的絹鞋,和低眉笑語的女人進去屋鋪,一度春風。
溫存之後,渾邪虛虛親了親女人汗溼的髮髻:“聽聞新帝納了個南楚來的妃子,我從臨駰來,對這事好奇得很。”
姑娘數了數鞋裏厚厚的錢,眉開眼笑:“爺來問奴,便是問對了!雲妃娘娘頗得陛下的寵愛,姿容無雙,文采斐然呢。”
小童在門口等得不耐,終於掀了簾子喊道:“大人,使團已到了驛館,一會兒該去宮裏了!”
渾邪戀戀不捨地下榻,隨意地趿拉著鞋子歪歪扭扭出門了,小童對姑娘道了一聲見笑,匆匆趕上去。
冬月的大夏冰天雪地,渾邪在朔漠之地長大,並不怕冷,胸口大大咧咧敞著,還能看到上面的香豔唇印並幾道銷魂抓痕。
“您就這樣去見夏帝麼?”小童皺起眉頭給他拉衣服,渾邪不以為意,眼角眉梢都是疏朗笑意:“這有什麼的,夏與我們臨駰比鄰而居,又不像南楚那樣子扭扭捏捏的做派。”
他一路風流肆意地踏入宮門,直至集英殿。
使團已跪在殿中,他卻姍姍來遲,沈星野並沒有怪罪,只讓宋雲初宣佈開宴。
臨駰進獻赤紅汗血馬兩匹,牧草萬石,良弓千張,沈星野對此十分滿意,設的宴誠意十足,還給列席的雁臣來使配了美人歌姬。
許是酒喝得多了,渾邪看見有玉雪一團列於帝王下首,好奇道:“去歲來京並沒有見過這位大人,陛下不介紹一下麼?”
“嬌嬌,他問你是誰。”沈星野舉著酒杯放在唇邊並沒有喝,而是饒有興致地看笑話。
宋雲初起身對渾邪行了禮,溫和笑道:“南楚,宋雲初。”
渾邪恍然大悟點頭,用他那磕磕絆絆的漢文問:“原來是……是雲妃娘娘,后妃怎麼也能上前朝議政?”
沈星野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向宋雲初。
宋雲初蒼白臉色微微泛起紅潤,他知宋雲初生了氣,心下好笑,卻聽宋雲初不卑不亢道:“渾邪大人說笑了,某先為陛下幕僚,然後為陛下內子。”
渾邪睜了睜渾濁眼睛仔細看了看宋雲初,溫潤大方,他推開身側倒酒的美姬,莫名笑了笑。
“在我們臨駰,沒有妃子是可以上席的。”
“陛下,宋雲初尚未入仕,如何上得花萼樓議政呢?”
楚王烈尚且在世之時,宋雲初以文名蜚聲柔郡,未及弱冠之年便入了花萼樓同太子介子越一道闊論聽政,當時有老臣指責她年幼無知,空有虛名,就如同今日臨駰一般。
彼時對外是男子的她仍是五陵年少,恣意狂狷,以一言回之:“卿等知天命之年得登花萼,而陛下弱冠執政號令海內,便如學生今日,焉知不可有所為?”
她從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當著皇帝的麵也能把老臣們慪得夠嗆,可自從宋家仕途坎坷,她又古怪落水以後,便換了一個性子,再也不做這樣輕狂的事了。
這臨駰人的輕蔑叫她想起從前,她便理所當然點了點頭,好像仍站在南楚的花萼樓之上譏諷道:“所以汝等入朝為雁臣,而陛下歲納供奉,此為由也。”
沈星野低低笑著攬了宋雲初滿懷,衝臉色尷尬的渾邪道:“嬌嬌被孤寵慣了,直來直去,渾邪見笑了。”
宋雲初扭了扭身子沒掙開,小聲地哼了一聲:“女子又如何。”
沈星野低下頭對她眨了眨眼:“宴散了,隨你折騰。”
“君子一諾,駟馬難追。”宋雲初悄悄伸手在沈星野身上摸了摸,摸到一塊白玉玉佩,“那這就當做信物了。”
臺下渾邪身側小童見沈星野與宋雲初親暱地依偎在一塊兒,在渾邪耳側細語:“媚寵獻上,我瞧這宋雲初,並不如傳聞裡那樣值得我們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