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野一伸手攬住宋雲初細瘦的腰肢，把人帶上了凌亂床榻。

    他下巴壓著宋雲初肩窩，目光散漫地望著床上的簾帳，疲累地道：“今夜的事，一個字也不許對外說。”

    宋雲初被頂得毛骨悚然，緊張地點了點頭。

    沈星野嘴巴貼了貼她的鬢髮，好像能聞到清淡的蘭花香味，他沉沉道：“還有一事要嬌嬌幫我。”

    “何事?”宋雲初閉著眼，心裏盼著沈星野趕緊把事情說完。

    沈星野卻道：“你岔開腿，太緊了些。”

    宋雲初滿頭疑惑，慢慢岔開腿，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些，道：“硌到陛下了?”

    道貌岸然的陛下悠然道：“孤突然想起，大婚之時冷落了愛妃，擇日不如撞日，不若現下把洞房補上。”

    何其無恥。

    宋雲初身板僵硬起來，下一秒便被宋雲初便狠狠的掐了沈星野一下。

    沈星野頓時發出了嘶的一聲，宋雲初力氣不大但宋雲初自以為讓高高在上的皇帝吃了癟，狠狠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陛下以後小心些。”

    她放完狠話，佯裝淡定地去門口叫飛鴻進來收拾殘局。

    除夕一夜，雞飛狗跳。

    沈星野孤坐在清冷龍榻上，懷裏尚有宋雲初溫軟身子的餘熱，他的眼前恍惚地又出現那個喊他名字的身影，漸漸地和宋雲初離去的背影重疊。

    星野，星野。

    月明星稀。

    龍衍宮靜下來，宋雲初拂袖便走，看起來氣極了，飛鴻忙叫宮女送她，自己進去服侍沈星野。

    沈星野慢慢斂下臉上神情，待飛鴻進來，冷聲道：“把她拖下去。”

    三四個宮女用被子裹了昏迷的錦妃匆匆擡出去，飛鴻打了涼水來，沈星野草草披了外衣下床，渾身沒入冰涼的冷水裏醒神。

    他沒有想到錦妃有這樣大的膽子，在酒中下藥。

    “昨天夜裏錦妃娘娘被陛下趕了出來了……”

    第二日一早宋雲初在金光殿內用飯，聽到碎嘴的宮女在嚼舌根，一邊攪著碗裡的粥一邊無聊地聽著，“陛下生了氣，如今不能叫錦妃了，要叫錦美人……”

    宋雲初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嘆帝王無情還是嘆錦妃的自作自受，亦或許兩者皆有。

    青黛在一旁低聲道：“真是風水輪流轉……”

    宋雲初道：“所以在這深宮裏，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上陛下，錦妃就是太喜歡了，落到現在這樣苦的境地。”

    青黛說：“那小姐呢?會不會也像錦……錦美人那樣?”

    “青黛，你知道蟬是季夏生而秋冬死的蟲子，一輩子這樣短，見不著冬天的雪，所以蟬是不會愛上沒見過的東西的，因為不可得。”宋雲初笑了笑，“我與陛下之間更談不上喜歡了，他只是要找一個找不到的人，而我是要找一個能在大夏照拂我的人，這是各取所需，一切盡在不言中。”

    青黛似懂非懂地回了一句：“可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罷。”

    宋雲初拿手指敲青黛的額頭，淡笑著說：“我又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如何曉得?”

    祝南弦上朝時偷偷望了一眼沈星野，冕琉之下帝王神情嚴肅，不似往日，眉毛都能皺成一個打不開的結，他想起昨夜宮裏的大動靜，慘不忍睹地用笏板擋住半張臉，暗自祈禱壞心情的皇帝不要把氣撒到自己頭上來。

    結果退朝以後沈星野還是喊住了他，同僚們一通幸災樂禍，祝南弦拖著沉重腳步跟著來福往御書房去，臭著臉的沈星野和他面面相覷許久，開口：“聽說你最近鎮日往廟裏跑，怎麼回事?”

    原來是爲了此事。祝南弦鬆了口氣，道：“還是多虧了宋雲初點撥，那個段一燈約莫是佛家姓名，在戶籍上自然是找不到的。”

    沈星野自然是沒有往這方面想過，雖然沒了記憶，但他肯定自己定是與段一燈有過一段情誼，一個佛門的弟子不要說搞斷袖了，就連男婚女嫁都是破戒，是以沈星野根本就沒有把寺廟列入調查的方向。

    聽了祝南弦的解釋，沈星野更是眉頭緊鎖，他自書架上取出一本厚厚的花間詩集，裡頭夾著一頁褶皺薄紙，正是火場昏迷之時他手中緊緊握著的那信箋，外封段一燈親啟，開頭便是“一燈愛鑑。”

    “一燈愛鑑，

    大安七年與君初見於環罡，荷月上浣，少年翩翩，芝蘭玉樹。

    吾為大夏太子，東宮之儲，少時執政已有數載，身側多蠅營狗苟之輩，幸得識君，相伴左右，春秋一季彈指而過，白首如新，傾蓋如故。聞君歸去，默祝有夢，偏偏不來。

    我心怔動，如何可支，略吻雪肌，以藉相思。

    他年得登大寶，御駕過四方國境，必手植香雪，君若得見香雪成海遍地而開，便是吾來見你，盼君早歸。

    星野

    庚子年秋月於靜室中。”

    祝南弦從來沒看過這封信，但他知道沈星野常常會看著它出神，因此信紙都泛了黃，上頭還有人手捏出來的痕跡，日子一久就壓不平了。

    沈星野又瞧了許久，終於開口：“桐月，你可知道香雪是什麼嗎?”

    他把信紙遞過去，祝南弦湊上前去瞧，沈星野的字端正清麗，是少寫的館閣體，他瞥到字裏行間香雪二字，並不能懂，略略搖了搖頭，只猜測道：“約莫是甚麼花草雅名罷，臣於此道研究不深。”

    沈星野說：“是了，這也是宋雲初提點的孤，你若不說孤倒要忘了，那日論及大夏冬雪，她說南楚有茉莉花開，時人稱為玉香奴，也叫香雪。”

    祝南弦心下漏跳一拍。

    這段一燈，原來竟是南楚人。

    “開春之後雲妃省親，你帶著使團一道去南楚。”沈星野淡淡開口。

    “是。”

    大夏的規矩，后妃是可以回孃家省親的，作為后妃嫁進來的宋雲初自然也有這一權利，飛鴻同青黛說起這事，青黛登時拍起掌來笑道：“開春了柔郡可好呢，到處是花，氣候也暖和，公子小姐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姐姐真該去瞧瞧的!”

    飛鴻說我不去，侯爺會送娘娘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