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初，你到底要做什麼?!”

    宋雲初的呼吸有些困難，胸口在不住地起伏，她已經虛弱得不行了，卻還是想費力從撒晟禾的懷裏直起身來：“我說了，我沒事。”

    焚心蠱是早就失傳的蠱術，聽聞是要異族心甘情願用心頭血飼養蠱蟲，蠱成之日，宿主死去，生前期許的一切就會成真。

    拿命去換一個心願?

    那這，到底是心願還是執念?

    撒晟禾的腦海中浮現了風量子捉摸不透的笑意，她一如初見一般問自己：撒晟禾，你去瞧瞧，你所求的那個人是否還在原地等你?

    看著懷中宋雲初口裏的鮮血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撒晟禾死死抓住了她的手，喃喃著：“我分明是求她幫你脫離苦難的呀，她為什麼為什麼要在你身上種焚心蠱?”

    “是你求的?”宋雲初嘆了一口氣，想起了那個突然出現的重瞳巫女，“她是幫了我，幫我認清了沈星野的心。”

    “所……所以種下焚心蠱是你自己所願?你求了什麼?”

    宋雲初望向遠處的窗外，忽然笑了，

    “求他平安順遂，求他不要斷情絕愛成為孤家寡人瘋魔一生。”

    “那不憶丹呢?”撒晟禾全部明白了，“你是給沈星野求的。”

    宋雲初一個將死之人，拿不憶丹的意義在哪裏?不過是爲了那個男人忘了自己不要痛苦罷了。

    宋雲初啊宋雲初，你永遠把他看得比一切都重要。

    “那我呢?”

    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對我公不公平？

    宋雲初垂下了眼眸，“對不起。”

    說完心口又開始疼了起來，嗓子裡滿滿的腥鹹，她再一次吐了血。

    很冷。

    周身都冷得像墜入了冰窖。

    是不是真的，真的快沒時間了?

    “撒晟禾……”宋雲初輕聲開口，“求求你，我死以後幫我把不憶丹給沈星野……”

    “他……承受不起這一切的。”

    “讓他忘了我其實從始至終他就不該遇見我的……”

    【嘭——】

    門忽然被踹開了，小白跳了進來，圍在撒晟禾和宋雲初身邊打轉。

    沈星野一身藍衣出現在了門口。

    從來堅強的他眼眶紅成了兔子，兩行清淚毫無徵兆地落下。

    他的身體在發抖，拳頭捏緊，一雙眸子凝望著宋雲初：“你剛纔說什麼?”

    夜安靜得讓人害怕，只有雪花落下細碎的聲響，漠北王的房間裡很暖和，不知為何他房裏燒的碳火比旁人的都要多，宋雲初卻仍然覺得冷。

    淚水止不住，她費力地笑著。

    “我說，我愛你。”

    “所以……我要你忘了我。”

    漠北的風沙大，風雪也大。

    沈星野站在撒晟禾房間的門口，冷得像墜進了冰窖。

    廊下狂風席捲著飄雪紛紛揚揚，竟鋪了一層蒼白的地毯。

    “宋雲初，你剛纔到底在說什麼。”

    夜深的時候，沈星野醒了，沒有愛人在身側，他睡不著，便穿好了衣服去尋她。

    漠北的皇宮沈星野不熟悉，兜兜轉轉看到了趴在門外的小白，想著應當是撒晟禾的住處，便走了過去。

    誰成想，剛剛到門口就聽見宋雲初和撒晟禾的對話。

    一字一句都聽的清楚。

    焚心蠱。

    不憶丹。

    皆是癡念，全是執念。

    沈星野覺得自己已然立不住了，隨時都有可能讓這風霜雨雪擊垮了一般。

    屋內的宋雲初臉色慘白，刺骨涼意襲來，她的臉上卻暖如春日，溫柔而決絕：“我說，我要你忘了我。”

    “做夢。”沈星野顫抖著迴應，接著一把衝到了她的面前，將她從撒晟禾的懷裏拉過來攔腰抱起，“咱們走，我幫你找醫官，找巫女，總有辦法救你的。”

    宋雲初將頭靠在他的肩頭：“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焚心蠱已種下，要拿下身體裡的蠱蟲，就要把自己的胸口剖開，剜下那顆躍動的心臟，橫豎都活不成了。

    沈星野咬了咬嘴唇，哭得渾身都在顫怵：“不會的，怎麼會來不及……大不了，大不了就讓我瘋啊……就算瘋魔一輩子，我也不願意讓你去死啊。”

    “我知道。”

    所以，我纔會來漠北求撒晟禾要那顆不憶丹。

    小白忽然低嚎了一聲，狼的聲音哀怨悠長，它像只小狗一般蜷縮在撒晟禾的腳下。

    撒晟禾只是呆呆看著宋雲初，手裏依然捏著那顆藥。

    風雪中的一雙人站在廊下的宮燈光芒之中，昏暗的夜，只有他們在發著光，他看著宋雲初眸子裡的繾綣愛意，那女人頭髮散了，虛弱得好像隨時就要離開一般。

    但即便這樣的病容，卻還是那樣好看，這樣的姿容，終究是整個九州都配不上她。

    撒晟禾很恍惚，彷彿這個女人從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她留在這個世上，不過是爲了追尋她眼中的光，那一年明月流螢下的鎮北大將軍。

    他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的夏夜，一雙璧人牽著馬踏風而來，整個東高村的人都在慨嘆，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絕配的人。

    撒晟禾。

    放手吧。

    這是宋雲初跟他說過的話。

    可偏是在年少春心萌動的時候遇到了她，你說……你讓撒晟禾怎樣放手?

    就如同當年宋雲初遇上馬背上救下她的沈星野一樣，你說……會放手嗎?

    雪還在下，笑笑在暖閣中睡得安穩，似乎外面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宋雲初抬起頭，伸出手去揩乾了沈星野臉上的眼淚。

    “我的大將軍，我怎麼捨得讓你瘋……”費力擠出了一絲笑容，“你知不知道，原本這一世我都絕無可能遇見你的。”哽咽了一刻，“是我求的……遇見你，是我求的……”

    “私自改了命運，可能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吧。”

    一朵雪花飄到了宋雲初的手上，許是她渾身太涼了吧，

    連雪都沒有馬上融化。

    宋雲初拼命忍住心口的疼，依舊笑著：“我們走吧.”

    “趁還有時間，帶我看看這九州大陸”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我還想跟你在草原上策馬……”

    “還想去捉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