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上的蠱毒解得如何了?每月十五蠱蟲啃咬之時可還好受?”

    ……

    “你說什麼?”

    聽到宋雲初說這話，張星月的面色凝重了起來，橫著眼睛冷瞧著她。

    宋雲初從寬大的袖口中掏出來一個青瓷色的盅，放在桌子上，開啟了蓋子，從裡面捏出來一條瘦小的黑蟲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那日我讓我的醫官來給你瞧病，他們拿回了你的一條帶血的帕子。”

    “說來奇怪哈，張姑娘本沒有心疾，奈何這咯血咯得太逼真，連昌黎國的老太醫都瞧不出門道來，只能謊稱有病來應對將軍。”

    “一開始啊，我的人也沒瞧出什麼來，但……這人吶，不光只有生病的時候身體異常，中了蠱那身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說是嗎?”

    絮絮叨叨說完這些，宋雲初將那黑瘦的蟲子浸進剛纔泡的茶裡，茶水咕咚一聲，黑蟲在裡面掙扎了一下，便不動彈了，接著沉底似是被茶水侵蝕，身軀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張星月的嘴唇在顫抖，她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好半天才開口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這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宋雲初衝她白眼一番，繼續說道：

    “我胡說?你忘了我是哪的人了?玄機國蠻族三十六部，昌黎國的人瞧不出蠱還是病，你說我的人能瞧不出來?”

    “趙陌和趙葛拿了你的血養蠱，發現這蠱蟲根本就不吃你的血，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的血裡養了一具更加厲害的，我這個小黑害怕，寧願餓死，也不願吃你的血。”

    張星月額間有汗液滲出奈何還端著外變不驚的樣子，虛張聲勢道：

    “我一個弱女子，不知什麼是蠱，只道身體不好常年臥病，殿下硬說我中了蠱毒，那便是吧。”

    “非也。”宋雲初搖了搖頭，“姑娘知道自己中的是蠱。”

    “你這個叫做四時一刻，若是每月十五蠱蟲撕咬之際沒人給你雌蟲做的藥粉為食，你會在四時一刻內被啃咬乾淨五臟肌膚潰爛而亡，聽聞你心疾也有好些日子了，若沒人給你雌蟲粉，姑娘早就香消玉殞了，怎麼還能好端端的在這與本殿下品茶談心呢?”

    張星月的臉色更差了，一陣青一陣白，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什麼草包，怎麼竟是個這樣厲害的角色。

    “所以，下蠱的人是誰?你在將軍府目的是什麼，同本殿下說說，你知道的，我也能餵養出四時一刻的雌蟲，同樣也能解你身上的苦楚。”

    張星月咬緊了後牙槽，捏指成拳死死盯著眼前的宋雲初。

    若是真信了這個皇子的話，就算他能解自己身上的蠱毒，但如此一來，她便徹底得罪了那個人，加之沒了鎮北大將軍庇佑，她往後的日子說不準比有蠱在身還難上許多，是生是死或是生不如死只在那人一念之間，她寧願每月忍受啃食之痛，待在將軍府錦衣玉食，也不願開罪那個人，落得個身死魂碎的下場。

    權衡再三，她緩緩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好吧，就算殿下說的都是真的，您大可將我中蠱這件事告知將軍，你猜猜看他會不會更加心疼我?”

    “心疼你?”宋雲初哂笑，“沈星野心疼的是張星月，你算哪根蔥?”

    張星月“謄”的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雙眼睛鼓得老大。

    她原以為作為玄機國皇子，宋雲初能查出自己是被人下蠱已是極限了，沒想到如今他說這話，就是連身份都被摸清楚了。

    宋君北……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張星月，父親是翰林院修撰，前兩年由於其上司掌院學士劉琨貪墨被牽連入獄，滿府抄家，張家男人被判入長白山流放，二十歲以下的女子全部充為官妓，張星月向來身子不好，她父親獲罪之時，她承受不了，死在了充妓路上。”

    “你名叫青瑤，昌黎七十三年十四歲入張府為俾，貼身伺候張星月。”

    “張星月死了之後，你也是心狠，直接一把火燒了當年張家女眷們暫住的草棚，連同張星月的屍體和其餘十二個活人全部被燒死，拿走了張星月身上值錢的東西換上了她的衣服，你便頂替了她的身份進入了季芳樓。”

    “再後來，也不知為何那樣巧，你早不跳樓晚不跳樓，偏沈星野路過的時候往下跳，直接砸他懷裏，被沈將軍當成是當年的救命恩人張星月給帶回了將軍府。”

    宋雲初轉了轉手上的扳指，衝她笑得妖冶：

    “我就納悶了，你一個家奴，哪裏能有通天的本事騙過押送的官兵讓他們都改口你就是張星月，你又是怎知沈星野會哪時哪刻途徑季芳樓呢?你在入張府為婢之前十四年履歷都是空白的，所以……”

    “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瑤的五臟肺腑都在燃燒，自己做過什麼，竟然全被這個皇子一一扒了出來，不過好在有些事情看樣他也並未知曉，她握住了羽扇的扇柄，裡面藏了一把ヒ首，她真的很想一刀子解決這個人。

    可，若今日真殺了他，保不齊沈星野會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那就得不償失了。

    悄悄將已經抽出一分的匕首送了回去，青瑤冷笑了一聲，破罐子破摔道：“殿下既然知道這麼多，大可以告訴將軍，何必在這裏於我浪費口舌?”

    宋雲初怔了一刻，並未吱聲。

    青瑤瞬間就明白了，眼珠地滴溜一轉：“我還以為殿下跟奴家一樣，單就是爲了攀附將軍尋得庇佑……沒想到，您竟然動了心。”

    “殿下是怕告訴將軍若不是他疏忽分明能救張家卻沒救間接導致了張星月的死亡，會惹得他愧疚難受吧?”

    “哎呀呀——原來您還是為多情種呀?一夜春宵換一生鍾情，值得嗎?”

    被這個青瑤反將一軍，宋雲初心裏極為不爽。

    對，她就是動情了，從那日沈星野在邊境將她從刺客的劍下救起，塵土飛楊刀光劍影中的驚鴻一瞥，這情種就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