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137章 宿在金光殿

    沈星野放在書上的手順勢落了下去,握著宋雲初的手一下下地摸,眼睛一直死盯著:“你喜歡,對不對?”

    坐擁無邊江山只在金光殿卑躬屈膝的夏帝緊緊地去追宋雲初躲避的目光,赤誠又熱切地道:“不然你為什麼笑,還不敢看我?”

    他說話時熱乎乎的氣息打在宋雲初臉上,宋雲初一下子就如積雪化水一般軟和了,可是嘴巴還是犟:“陛下為何將自己與從前作比?陛下是你,從前的你也是你。”

    宋雲初輕飄飄一句話在沈星野心湖砸下了一塊巨石掀起滔天浪,沈星野看著她張了張口,不知道如何對應,緩緩地站起了身。

    他不知道宋雲初有沒有記起曾經的事,不應該因為這樣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就歡欣雀躍,沈星野沉了沉臉,默默拉了宋雲初起來去內殿休息:“你若是日日能開心,日日拿我尋樂子我也是甘願的。“

    宋雲初也沉默下來,頭垂下來眼神掃著兩人交握的手,卻沒有掙開,任由沈星野帶自己進屋。

    飛鴻來福都在裡頭侯著,見人來便利索地沏了茶水,鶴十一垂手在一邊柔順恭敬地站著,生怕皇帝抓著自己問起早上亂葬崗的事兒。

    好在沈星野的心思總掛在宋雲初身上,鶴十一便找了個時機溜出去。

    殿裡一時空寂無聲,還是沈星野挑了話頭:“你在宮裏住著,閒來無事可去清風蘭雪堂看書,妃妃在珍獸苑,兩處不遠,順道也可去瞧瞧它。”

    清風蘭雪堂就是大內御書房,原先御書房沒個名字,是沈星野做太子的時候題的匾額,後來就叫清風蘭雪了。

    宋雲初點點頭算作應答,眼底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沈星野見她心情不虞,以為是自己今日太過了,嘆了口氣正要走,宋雲初卻說了一句:“傳膳吧,陛下今日在金光殿用飯。”

    沈星野心下大喜,腦子內弦卻斷了一根,脫口而出:“今夜孤便宿在金光殿罷。”

    話音剛落沈星野便後悔了,他偏過頭覷了宋雲初神色,見宋雲初只是怔怔瞧他一眼,竟然出乎意料地沒有拒絕。

    算上當太子那會兒,沈星野與宋雲初共寢的日子也屈指可數。

    金光殿內燈全熄了,宋雲初只穿著雪白中衣,昏暗裡也可見玉石般瑩潤的肌膚,沈星野閉上眼狠狠呼吸了一口氣,大著膽子將手臂環上宋雲初瘦削的腰。

    夜色沉寂裡他頭次生不出什麼旖旎綺思,只是用手指默默丈量了這截細腰,憐惜宋雲初思慮重而飲食少。

    該叫飛鴻多盯著她吃飯,如今這樣子風一吹就倒了,比之去歲來時還不如了。

    沈星野睡意全無地圈著宋雲初,滿腦子都是鶴十一寄的信,一行兩行寫著宋雲初做了什麼,又吃了什麼藥,悶得發慌,咬著嘴巴委屈。

    合該是龍生鳳養生的千金之體,憑什麼他的嬌嬌要受這樣的苦?世上哪有這種道理,叫頂好頂軟的人受欺辱,叫作惡作歹的人享清福。

    他這廂替著宋雲初委屈憤懣,那邊宋雲初側著身子大睜著眼,正瞧著那雙橫亙在自己腰間的手。

    宋雲初在等沈星野做什麼。

    那手偷偷摸摸地抱上來都不敢使勁,也不敢到處亂摸,只是伸了幾根手指自以為靜靜地貼著細軟皮肉挪過去,一寸一寸敲在她心上了,撫得發燙。

    這皇帝真是改了性子做清正君子,大夜裏頭抱著人竟然只敢偷摸量一量腰,宋雲初有些古怪又有些戲謔地想。

    沈星野後來不再動作,宋雲初本來強撐的眼皮也漸漸合上了,一夜好夢,只是苦了夏帝蜷在一邊晾著自己的好兄弟,澀澀笑著強自鎮定,天不亮就換了朝服去上朝。

    清風蘭雪堂離龍衍宮不遠,都在宮道的正右側方向,宋雲初午間消食隨著飛鴻慢慢踱步,正巧見著了清風蘭雪四個大字,便臨時起意進去了。

    帝王書房裏的書如泱泱大海,宋雲初環顧四周,尋常時候沈星野伏案理政的位置空無一人,她心念一動,邁步走去。

    上好的梨花木桌,色澤黃潤材質細膩,湊近了還有清淡的木香。

    飛鴻取了厚褥子放在胡椅上,宋雲初坐下,隨手拿了本書看,大約是沈星野前幾日剛看完,上面還有新墨痕跡。

    許是天生要當皇帝的,看什麼書都像批奏摺,要寫硃批。

    宋雲初翻了一翻,沈星野閱書痕跡最重的一篇講的是雲州城“南楚有一地名雲州,世代為農。此為京畿重地,柔郡倉儲,京中有豪門貴族,糧盡由雲州獻……”

    旁邊一行小字,寫了沈星野對雲州的治理之策,當延用大夏的國策,各縣各城開設學宮,而非固守南楚迂腐陳舊的規矩只讓世家大族參學參政。

    自從宋雲初回到大夏,已經刻意地不去想南楚之事,她少有這樣逃避的時候,日子一天天過去就真以為自己忘了,可當沈星野把這事情翻到了檯面上,本該死水無波的心還是泛起了漣漪。

    南楚依舊是她的一根痛刺,不是假裝看不見就能遺忘的。

    她當即瞭然,昨日沈星野的話並非是無的放矢,而是故意叫她往清風蘭雪堂來,故意把書正放在書桌上,故意寫批註,故意叫她看見。

    這是逼她不得不直麵自己,直麵南楚。

    沈星野能夠容忍宋雲初一切的悲傷、一切的小脾氣,但不會容許她一直刻意地躲藏逃避。

    宋雲初想起雲州城的農婦,想到十來年雲州城只出了一個武狀元林飛瓊,想到介子越和宋家,想到曾經天真的自己,這一切都是南楚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陳規舊律,它像一汪泉水滋哺著所有的南楚人,沒有人覺得這是錯誤的、這是可以被更改的命運,連同自詡聰明的宋雲初自己都以為是理所應當。

    風吹過樹梢,外面有清脆的鳥鳴,宋雲初抬頭望去,大夏與南楚截然不同,這裏的風比南楚硬,花也沒有南楚的漂亮,沒有南楚那樣滿街的花燈,也沒有落拓青衫當街而歌……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