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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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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全都是假的

    平常日子不許任何人打擾,是以從慶熙觀到皇宮中間竟像隔著鵲橋銀河一般,一方繁華喧鬧一方落針可聞。

    宋雲初此前未去過慶熙觀,淑貞太后閉門謝客,不見任何人,就連楚王越也鮮少踏入這裏。

    這次她受封淮寧公主,將真實身份告知天下,淑貞太后終於同意與他們見面。

    青綠衫子外頭罩了紗袍,腰間一把垂著劍穗的琉璃寶劍,身段纖細修長,足以稱一句美人如玉劍如虹,宋雲初向蒲團上綽約的人影行了禮,低聲道:“見過太后。”

    介子越也在一邊向母親請了安,宋輕舟指指面前幾個蒲團道:“坐吧。”

    宋雲初按著劍小心落座,這劍沒有開刃,是裝飾的作用,是以沒有繳械,她望著宋輕舟艱澀開口:“太后近來可安好?”

    宋輕舟點點頭:“託兄長的福,好得很。”

    她這話說得古里古怪,宋雲初平素伶牙俐齒才思敏捷,對上宋輕舟卻莫名矮了一頭,渾身使不上勁兒,只低低道:“臣前幾日幸得陛下信賴,受封淮寧公主,身世昭明,入了宗室該當早些來見娘娘的。”

    宋輕舟彷彿很納罕,輕輕柔柔道:“你封了淮寧公主,是因為越兒麼?”

    那細細的嗓音帶著詭譎,如同一根細針刺入宋雲初骨髓,又冷又陰狠,石破天驚地道:“本宮還以為……是因為先帝呢!”

    宋輕舟竟然早就知道!

    宋雲初手腳皆軟,她本就覺得對不住淑貞太后,加之憂思過重身體虛弱,更是發起抖來,嘴唇蒼白,眼睛瞪著宋輕舟問道:“太后知曉?”

    她這話問得多餘,音都破了,聽起來滑稽可笑,宋輕舟認真點了點頭,伸出自己戴著金護甲的長指去夠宋雲初蒼白的臉,嗤笑一聲,彷彿在打量什麼貨品,目光裏帶著沉甸甸的冷意恰似毒蛇吐信,泛着粼粼粘液:“本宮許多年沒見過你,你卻是風頭十足,一身皮肉比之我兒更金貴……宋瀾將你養得不錯。”

    介子越在邊上驚詫極了:“母后……你早知道表姐是父皇的孩子?”

    他母后用力握著宋雲初的臉,笑道:“不早。”

    她說:“宋雲初,你覺得是誰把南楚出使的事兒告訴你的?那些人馬,是本宮故意派的。”

    宋雲初心頭震了震,她雖沒有了那時的記憶,卻聽懂了宋輕舟的意思,自己去大夏的事情並非是天衣無縫,更並非宋瀾有意縱容,而是宋輕舟故意為之,她把所有人都騙了過去。

    原本使團出使與宋府無干,宋瀾更不會讓她加入使團,可宋輕舟故意把這訊息送給了宋雲初,引誘她跟著使團離開了南楚。

    “為何?”宋雲初兩手撐在一邊,問,“為何騙我去大夏,是爲了助陛下殺我麼?”

    介子越不知宋雲初偷去大夏也有母親的手筆,他愣了片刻道:“母親為何不與我說?”

    宋輕舟慢條斯理道:“在南楚,宋瀾護著你,了慧護著你,便如銅牆鐵壁一般,打不破捅不穿。可若去了大夏,就能讓我自由施為,一個南楚人,在大夏的地界,怎麼死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來。只可惜我沒料到,星野太子,”她頓了頓,頗有些玩味地說,“當今的夏帝,竟不忍心對你下手,本宮添了淮安做籌碼,他也沒有答應。”

    “你同你那賤蹄子娘一樣,慣是個會勾引人的,不愧是……青於藍而勝於藍。”宋輕舟合掌讚歎。

    外頭的光落到慶熙觀陰暗地面,顯成斑駁光影,神龕上香燭飄嫋,宋雲初只覺如墮深淵,渾身發冷,機械地問:“可我沒死,沒有如你的意,你為什麼留著我?你不是恨她嗎?”

    “因為你們之中只要死一個人就夠了。“宋輕舟跪坐於蒲團上,虔誠恭敬地對著神龕拜了拜,爾後芊芊玉指自木屜裡捧出一塊空白木牌,沒有姓名沒有落款,她說,“你出生那天,下著大雨,天氣不知比今日差多少倍……那時本宮又憤又恨,直直闖進了產房,只見到一個嬰兒,那就是你,段鶯跟我說,你娘和那孩子都死了,我信了。”

    宋雲初知道她接下來要說出驚天的秘密,額上背上一片冷汗,介子越也彷彿被陌生的母親嚇到,一句話也不說,縮在一邊安靜如鵪鶉。

    “段鶯是個奇女子,生生叫接生婆去捂死自己的兒子,就爲了保全宋輕絮的孩子,可那產婆不忍心,孩子呼吸不能,只留一點氣在,竟被她帶回家養了起來。只可惜被這樣捂過一遭,那小孩兒的身體並不健康,從小到大都是藥罐子,長此以往,他也會了些醫術……”

    宋輕舟好像講故事一般抑揚頓挫,“皇家子弟都會培養暗衛,我用最好的醫生養了他長大,把他再送去大夏做眼線,本想著這一輩子她段鶯的兒子都只能為我兒所驅使,做一隻無能無力的鷹犬,了此殘生。誰成想,出現了你,你要去大夏,便是撞上我的槍口,先帝寵愛你,我就要替越兒殺了你纔是。你瞧,段鶯的親生兒子,殺了養女,是不是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宋雲初抓著自己的劍雙目赤紅,低吼道:“閉嘴!”

    她不想聽,一點也不想聽,不想聽淑貞太后如何逗弄尹善若,也不想聽她如何嘲諷自己,更不想聽這鮮血淋漓的真相。

    全都是假的!

    “這就受不住了?”宋輕舟奇怪地看宋雲初一眼,高高在上地評頭論足道,“你真是沒學到段鶯半分。”

    宋雲初喉頭泛起一股腥甜味道,腦子也暈暈沉沉,她纖細的手指按著柔軟的蒲團,力道一點點陷進去,勉力支撐自己不要暈死過去。

    了慧早就和她說過,不要大喜大怒,須克己自制。

    她咬著牙,眼淚不要錢地滾下來,嘴巴里發叫聲。

    “你今天來是要向我告罪的吧?”宋輕舟好整以暇望著跪伏在地痛聲嗚咽的青衫女子,冷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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