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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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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竟是個醉鬼

    嚴官晴接過婢子手上溫熱毛巾給沈星野擦了擦手,努力放柔了嗓音:“殿下日理萬機,臣妾只有這上頭多費些心思了。”

    她是將軍之女,如花的年紀就跟著父親舞刀弄槍,是颯爽直率的環罡貴女,家世又好,求娶的人不在少數,可帝王冬宴上見過了星野太子,她便纏著要嫁給太子,哪怕做側妃也甘願。

    家裏人沒頭沒腦地疼她,真讓她進了太子府,嚴官晴對上沈星野,總是這樣充滿著少女的情思,以為自己多做些,沈星野就能夠喜歡上她。

    她聽說別人家的妻子,都是婉約小意,便也故意掐著嗓子說話,希望變得和普通婦人一樣,只希望殿下能看看她。

    沈星野聽她嗓音古怪,沒有平常的爽利,頓了頓開口:“阿瓊,我覺著你平常的樣子就很好。”

    嚴官晴小字玉瓊,沈星野便隨著她孃家人喊阿瓊。

    她垂下眼睛,看起來有些悵然若失:“是不是很奇怪?臣妾也想和其他姑娘家一樣得到夫君的寵愛,臣妾一直在努力……”

    沈星野不想在這時候傷她的心,溫言說:“不奇怪。”

    嚴官晴眼底還很溼潤,聞言抬起頭呆呆地看著沈星野,問道:“真的嗎?”

    沈星野嘆了嘆,叫身邊的婢女去煮小吊梨湯,對嚴官晴道:“你這樣子一會兒就劈了嗓子,我叫人燉湯去,用完飯記得喝。”

    “女兒家,對自己好些。”他道。

    嚴官晴愣愣點頭,又重新笑起來。

    一頓飯食不知味地用完,沈星野叫嚴官晴早些休息,自己出了中廳去消食。

    每次和嚴官晴吃飯總是這樣沉悶壓抑,他蹙著眉行在道上,心裏煩躁無比,他實在不需要側妃,可不能拂嚴老將軍的面子,也不能拂他父皇的面子,只當供了尊佛在家裏,除卻偶爾吃個飯,房都是分開的。

    外人看他的太子之位風光得很,其實各種苦楚與誰說呢?南楚的那位,登了大寶仍是蠢笨如豬,還不是要靠著宋家才能立足,他生下來什麼都不必做,就有一個宋雲初給他兜著,可這星野太子,自始至終不是他沈星野想做的。

    “楚人看不起我們,你身為大夏的太子,要做到萬中無一。”

    他是承載著整個大夏的希望出生的,病弱皇帝膝下唯一的兒子,打落地那一刻就註定是太子,太傅與他講詩書,授他帝王術,十四五歲的宋雲初在南楚花萼樓聽政的時候,沈星野已經拿著硃筆批奏摺了。

    父皇跟他說要做一個明君,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塞給他一個側妃,嚴官晴何其無辜,沈星野終究不能讓她下不來臺,聽從父親和將軍府的意願與嚴官晴完了婚。

    這就是百姓心中文武兼備的溫潤太子,遠勝過南楚那個草包新皇。

    可沒人知道他心底悄悄羨慕著那個草包,羨慕宋雲初,甚至羨慕嚴官晴。

    月上中天,繁星點點。

    沈星野走得越來越遠,抬頭才發現面前居所是宋雲初暫時下榻的浮雲居,都到這了,不如進去瞧瞧那段一燈。

    他思索著,推開浮雲居的門,裡頭婢女驚訝問道,殿下來尋段公子麼?

    “只是經過了,進來瞧瞧他。”沈星野道。

    婢女說,段公子去鏡湖了。

    杯盤罷,斯人醉煞,和月宿藕花。

    星野太子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白衣的假面人醉倒在小舟上,天上有一輪明月映在湖心,月光流淌在她露出的下半張臉,像雪凝在上面堆成玉脂,湖面周圍是裹著鵝黃藕心半開半合的白色藕花,鋪成一道白綠交織的綢緞託著那葉輕舟,舟上,宋雲初身上寬大的白衣服掉了一截進湖,夏夜裏暖風送香,鏡湖波紋隨著白衣飄蕩搖曳。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段公子去鏡湖喝酒了”

    沈星野還以為他多大酒量,舟上散落兩小支酒壺,宋雲初便醉得睡了過去,面具也戴得歪歪斜斜,連衣服掉進水裏也沒發現。

    小舟在湖裏輕輕遊著,沈星野踮足,自岸邊飄到了船上。

    宋雲初整個人睡在舟裡,沈星野抬了抬她的身子,看她睡得香,嗤笑了一聲,手上動作輕輕地去夠邊上的槳。

    他想,我得把這醉鬼帶回去。

    醉鬼換了個姿勢,睡得就不安穩,她在睡夢裏不記得自己戴面具,手撓來撓去要抓臉,似乎癢得很,沈星野看她八爪螃蟹似的扭著,默默無語地去摘她的面具。

    他解開綁在宋雲初腦後的紅繩,不知怎地有點緊張,取下了冰涼的銀色假面。

    然後看到了一個世上最漂亮的醉鬼。

    一個叫宋雲初的醉鬼。

    他怔了半天,又鬼使神差地伸了手去捏宋雲初的臉,確認了是真的人。

    怎麼這樣膽大包天,竟躲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來了。

    沈星野哭笑不得,看著眼下那粒痣出神。

    宋雲初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她只覺得腦子暈乎乎的,張口就是濃濃鼻音:“珍珠姐姐,有沒有竹絲雞湯麪吃?”

    沈星野不認識珍珠,但聽她一口一個姐姐,喊得那麼幹脆流利,知道她原來是個撒嬌慣犯,心裏隱隱有不舒服,大手故意去掐宋雲初鼻子,不讓她呼吸。

    宋雲初在夢裏快要喘不過氣,在宋家的時候珍珠姐姐總是很疼她的,於是宋大“公子”委屈起來,張大了嘴巴大口呼吸,呼哧呼哧,十分賣力。

    沈星野朗聲笑起來,大發慈悲地鬆開了手,專心致志划着小船回去了。

    沈星野把宋雲初扶起來,叫暗中跟隨的鶴七送宋雲初回去,他還不忘貼心地給宋雲初戴好面具,宛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信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對了,”他雲淡風輕說,“叫人煮個醒酒湯,仔細她明早頭痛。”

    “是。”鶴七應。

    宋雲初被人放在床上四仰八叉睡著,鞋襪也不曾脫。

    第二日醒來,溫了一晚上的老湯就送到嘴邊,宋雲初不記得自己怎麼回來了,一邊喝一邊皺著眉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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