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她好像在發光
陸軒文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深夜的醫院格外的安寧。
外面的天空黑漆漆一片,看不見一粒星光。
這份沉寂把他思緒拽回到10歲那年……
車來車往的大馬路邊,一個眼神空洞的小男孩正帶著絕望與茫然的神態,頭也不回的朝車流走去。
眼看他已走到馬路正中間,隨時會被車子撞上。
果不其然,一輛大貨車筆直的朝他開去,司機沒注意到他,因此沒有及時踩下剎車。
就在貨車車頭離他不到一米的時候,忽然,他身後撲過一個人來,抱住他往旁邊一滾,避開了這輛大貨車。
馬路上的交通頓時一陣混亂。
憤怒的司機們挨個下車圍了過來,對著小男孩罵聲起伏。
小男孩頓時無所適從,無助的大眼睛裏噙滿淚水,像只可憐的小動物蜷縮在地上,心裏做好了捱打的準備。
然而,剛剛從貨車前把他救下來的那個人站了起來,對著這些司機理直氣壯的說:“這裏雖然沒有紅綠燈,但是有斑馬線,開車到這裏,照樣要減速!你們身為司機,連這麼基本的交通規定都不懂,還好意思罵一個小孩子??這可是一條人命,差點因為你們這些大人的疏忽大意給害死了!你們還有臉指責他,你們應該反過來向他道歉纔對!”
這些司機被罵的啞口無言,一時間,他們紛紛愧疚不已,低頭對小男孩承認了錯誤。
小男孩很意外,不由得抬頭看向護著他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15歲左右的小女孩,揹着一隻大書包,穿著初中生的校服,腦後綁著利落的高馬尾,劉海上夾著一枚小海豚髮夾,甚是可愛。
現在正是放學的時間,她估計剛從學校門口走出來,結果在過馬路時遇上了這一幕,於是英勇的出手相助。
她把小男孩扶起來,帶回人行道上,細細檢視他身上的傷口。
她自己也受傷了,抱著他就地一滾的時候,不小心被粗糙的水泥路蹭破了膝蓋皮,但還好只是小傷。
小男孩身上也一樣,有好幾處擦傷,不過跟她差不多,看上去並不嚴重,都是皮外傷。
小女孩無意間翻開了他的衣領,意外發現他後背全是淤青,小女孩的手不由得僵住。
這可不是躲避車子造成的,看上去好像是被人打的。
小男孩慌忙扯回衣領,眼神閃爍,似乎隱瞞著某種秘密。
小女孩並沒有直接問他那些傷口是怎麼造成的,她好像看出他並不想說。
因此,她只是溫柔的詢問他:“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男孩搖搖頭,沒有回答。
他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兩聲。
小女孩苦笑了一下,突然,她對他熱情的伸出手:“走,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小男孩用一雙滿是驚訝的眼神看著她,這個小女孩好像全身都在發光。
他之所以走入車流,是因為他一心想死,可當這個小女孩出現後,他忽然打消了這個念頭。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美好的事物存在,就在那麼一念之間,他有了強烈的求生欲,再也不想自暴自棄了。
他把手放進小女孩手中,鼓足了勇氣:“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顧言汐,你呢?”小女孩順口問了一句。
結果,小男孩卻低下了頭,久久不發一語。
顧言汐微笑:“你這小傢伙,怎會有那麼多秘密呢?還是說你信不過我?”
其實並不是他有很多的秘密,也不是他信不過這個顧言汐。
而是他發自內心的害怕,他對自我介紹這種事充滿了陰影。
還記得開學的第一天,剛轉學到新學校的他當著全班同學報出了他的名字。
“我叫陸軒文。”
話音落下後,他永遠也忘不了同學們那些嫉妒眼紅以及仇恨的眼神。
“就是那個很有錢的陸家對吧。”
“我怎麼聽說你爸媽不要你了,把你扔給了邱家。”
“你到底是姓陸,還是姓邱啊?”
不僅是同學們在取笑他,甚至一旁的班主任也在酸溜溜的諷刺他:“明明是大少爺,卻來我們這種平民百姓上的小破學校,是圖好玩呢,還是想來炫耀一下你身份的?”
陸軒文當時還太小,聽不懂班主任的嘲諷,但他知道,整個學校的人都不喜歡他。
從那以後,陸軒文就沒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說實話,那一天,要不是顧言汐碰巧經過那個馬路口,把他從車流中救了下來,他已經死了。
顧言汐不僅救了他的肉體,還救贖了他的心靈。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的所有細節。
顧言汐問不出他的名字,也沒有進一步逼迫他,而是順其自然的叫他“小傢伙”。
救下他之後,顧言汐帶他去小攤子上吃了很好吃的章魚小丸子,接著還跟他一起去逛他早就想去的遊戲機室。
她甚至拿她自己的零花錢給他買遊戲幣,讓他玩個夠。
顧言汐一直安安靜靜的陪著他,並不急著聯絡他的家人,也沒跑去報警。
她只是像個朋友一樣帶著他吃喝玩樂。
估計,她看出了他很孤單,也看出他需要人陪。
最後,他終於把心結解開,主動提出回家。
顧言汐親自跟他一起坐地鐵到他家附近,然後纔跟他分道揚鑣。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去找過她。
但是,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暗中注視著她。
他知道,顧言汐大概已經把她救過的那個小男孩給忘掉了。
畢竟對顧言汐而言,順手幫人是她的日常事務。
她幫過很多人很多人,哪怕在路邊看到一隻小貓餓了,她也會停下來去給小貓喂點吃的。
她記不住自己幫過的物件,也是情有可原。
沒關係,只要他還記得她就足夠了。
身後傳來一聲開門的動靜,把陸軒文從回憶裡拽了回來。
他轉頭看去,顧言汐失魂落魄的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一看到她這樣的狀態,陸軒文立即緊張了幾分。
他走到她身邊,低聲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顧言汐深吸一口氣,“我們換個地方再說。”
陸軒文帶著她去了天台,這邊沒人路過,可以很方便的說話。
顧言汐站在扶手邊,沉默的吹著夜風。
陸軒文心中很是忐忑,別看他表情上沒有任何的波瀾,但實際他心中早已巨浪滔天。
昏暗燈光下,顧言汐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猝不及防的,她落下一滴淚來。
這一剎那,陸軒文覺得心口好像被人紮了一下,疼的厲害。
“小汐……”他擔心的叫了她一句。
“笑笑那孩子……去世了。”
說完這句,顧言汐不自禁的捂住臉,淚水從指縫裏滲透出來,哭聲漸漸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