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娘子開啟門，發現自己的院子裡站著一溜煙的鄉里鄉親，皺起了眉頭。

    往日裏這些人嫌棄她家嫌棄的厲害，怎麼這個時候跑到她家裏來了？

    李家兒郎看見了李家娘子回來，彷彿看見了靠山，一溜煙的竄到她的身後，躲藏起來。

    李家娘子揹着手，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腦袋，冷臉道：“這不是長老麼？今日怎麼有空，不請自來了？”

    頓了頓，目光巡視一圈，哼了一聲：“還帶了這麼多人一起，難不成是來我家吃飯的麼？”

    老人家的臉上有些不大好看，他皺著眉道：“李家娘子，這麼多年，我們鄉里鄉親的，雖說沒能幫上你什麼，但也沒虧待你跟你兒子半分吧？”

    “如今，我們上你家討口水喝，你又何必讓你兒子跟我們渾說，這井水裏被下了藥呢？”

    說來說去，他就是不相信李家的這口井也被下了那不知名的藥。

    李家娘子聽了這話，豁然開朗，她搖搖頭，翻了個白眼道：“誰說我兒子騙了你們了？我家這口井，再在你們那些井之前就被下藥了！”

    “還是我親手下的！我兒子就在旁邊，親眼所見，有什麼好騙你們的？”

    老人家的臉色驟變，他痛心疾首的跺跺腳道：“你這個女人家好狠的心啊！那可是你懷胎十月含辛茹苦拉扯長大的孩子啊！你怎麼敢拿你跟你孩子的命做賭注啊！”

    李家娘子道：“我有什麼不敢？我男人死了這麼多年了，這裏又爆發了那麼嚴重的疫情，天知道我們那天就沒了？”

    “好容易來了個救命的稻草，我不抓住，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疾病把我們的性命奪了去？”

    “長老，我敢問，自從我男人走後，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可有往我家來看過一眼？哪怕是一眼可有過？”

    “既然如此，我做什麼，又何須你們來開口說教？不過是順應我一個小女人在這個亂世想活下去的心罷了。”

    李家娘子越說越激動，眼裏也隱隱冒出了些許的火氣，就好像要把眼前的所有人都嗤笑了一樣。

    李家兒郎在後麵也感受了李家娘子的情緒激動，趕緊從後面拽了拽李家娘子的衣角，小聲道：“阿孃，別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這句話像一盆潑天的冷水一樣，直接澆滅了李家娘子的火氣。她瞬間冷靜了下來。

    李家娘子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這些在自己跟前慫了的男人們，直接拉著自己的兒子回屋去了。

    還留下一句話：“既然你們想要喝乾淨的水，那就出去找吧。我這兒沒有乾淨的水。也沒有好吃的飯菜，就不留你們了。”

    眾人看著被李家娘子重重關上的大門，面面相覷。

    方纔說話的年輕人慾言又止：“長老，你看……”

    老人家嘆了口氣，搖搖頭：“作孽啊……她一個女人家，這麼拿自己跟兒子的命不當回事兒，真是作孽啊……”

    “那我們……？”

    老人家沉吟片刻，道：“罷了，我們往山上走走吧，興許，山上有乾淨的水可以喝。”

    說完，便打算領著眾人走了。

    但這一次，並非所有人都站在老人家這邊了。

    一個年輕男人道：“長老，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這李家娘子跟李家兒郎喝了這麼長時間的水都沒有事兒，是不是說明，這水根本沒有問題？”

    有些人的眼睛亮了。

    他們之所以那麼抗拒那被下了藥的井水，不過是因為縣衙根本沒出來給個明確的說明，也沒有一個實際的例子放在跟前，告訴大家這下了藥的水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如今，有李家母子現身說法，這不足夠說明，這水不僅沒有毒，還或許真的有預防的作用麼？

    老人家立刻冷下臉來：“她說她家的水早幾日被下了藥就真的被下了藥麼？”

    “就算真的被下了藥，就一定是跟我們一模一樣的藥水麼？”

    “前幾日的事情，你我都被矇在鼓裏，誰都沒親眼看見，如何能相信她的片面之詞?”

    那些漸漸相信的人面面相覷。

    長老說的有道理，可這上山的路並不好走，尤其是如今日頭漸漸下去，山上又有野獸，只怕會有去無回。

    長老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見那些人神色猶豫不決，便道：“罷了，我也不強求你們一定要上去。這樣，想要喝乾淨的水的人跟我走。”

    “其他人，如果能忍受這被下了藥的水，就留下喝便是。這城裏的井裏都被下了藥，你們也不必都呆在人李家，隨便找一口井就可以了。”

    長老的話音一落，那些人就十分有默契的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站在老人家身後，顯然是願意跟他冒險上山的。

    而另一部分，是不管有沒有相信那井水無毒，都不願意去冒險的。

    很顯然，這不願意冒險的人要比願意冒險的人多出了不少。

    最早說話的年輕人見狀，立刻紅了眼睛：“你們一個個的，怎麼這麼貪生怕死？長老帶我們去找的，是我們耐以生存的水源，不是他自己玩樂的物件！你們這麼選，對得起長老的付出麼！”

    那些選擇不去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因為他們心裏清楚，自己是理虧的一方。

    長老見那年輕人還要說，便伸手攔住了他，道：“算了，他們都已經做出了選擇，又何必強逼？只要他們願意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就好。”

    頓了頓，老人家看了眼已經西下的太陽，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再晚些就真的要出事兒了。”

    年輕人聞言，也抬頭看了眼天色，雖然日頭還在，可天上烏雲有來的跡象，這時候上山，確實是有些危險。

    年輕人忽然有些猶豫了，他試探性的道：“長老，要不然我們……”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長老便看了他一眼，打斷道：“你若是害怕，便留下來好了，我們繼續上山，這兒用不上你。”

    說完，便帶著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走了。

    年輕人呆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