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禎話落，少女眼眸輕輕眨了一下，定定的看著他。

    月生唇角抿了又抿，隨後突然站起身來。

    戚歡擔心他衝動之下會對謝禎動手，嘴巴動了動，似是想要勸阻。

    然而，月生卻並沒有。

    他只是護在王阮身前，目光祈求一般看著謝禎，聲音沙啞嘶厲，

    “世子殿下，張鴻邦是我殺的，你要為他報仇，你殺了我，甚至你將我千刀萬剮都行，我沒有任何怨言，但是……阮阮她已經很可憐了，求你們抬抬貴手，放過她吧。”

    謝禎目光深凝了幾分，片刻，凝聲道，

    “本世子的確想殺了你，但同樣的，張鴻成也該付出應有的代價，這事，不容商量。”

    “世子殿下…”

    月生啞聲低吼了一句。

    王阮卻突然開口，

    “月生，你別再為我求情了，我是願意的。”

    月生轉過頭去，不敢置信的看著王阮，王阮朝他盈盈一笑，隨後兩條如柴般的胳膊用力一推，將房門大開。

    “諸位貴人如果不嫌棄，且進來坐坐吧。”

    話落，她溫和的笑了笑，兀自轉身走回房間。

    戚歡看向謝禎。

    謝禎面上不帶絲毫情緒，徑直抬步朝房間而去。

    戚歡猶豫了一下，讓戚寧跟著丹朱等在外面。

    走到月生身邊時，戚歡腳步頓了一下，隨後低嘆了一聲，只是拍了拍月生的肩膀，什麼都沒有說。

    “小姐…”

    月生啞著嗓子喚了一聲，戚歡不曾回頭。

    月生眼眸一垂，抬步跟上。

    明明是三月的天氣，但昏暗的房間內，卻陰冷而潮溼，四下都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黴味。

    但好在，房間內佈置雖然簡陋，但卻被收拾的很整齊、很乾淨。

    王阮靠在一張椅子裡，似是很疲憊，月生抬步想要靠近她，她卻有些慌張的搖了搖頭，讓月生坐在離她很遠的地方。

    以為她是不想與人離的太近，

    戚歡和謝禎也各自尋了一個較遠的位置坐下。

    王阮見他們離自己很遠，這才鬆了口氣，

    “世子殿下，這位姑娘是…？”

    王阮輕聲問了一句。

    謝禎淡聲道，

    “玄策部統領戚鳴烽之女，戚歡！”

    王阮眼皮子猛的一抬，怔怔的看著戚歡，許久，啞然一笑。

    “原來是恩人的女兒，王阮失禮了，還望戚小姐莫怪。”

    戚歡：“恩人？”

    王阮訝然，隨後溫和的笑了笑。

    “看來戚小姐什麼都不知道，那麼，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王阮身子往下靠了靠，輕輕撥弄著自己的手指，沙啞的聲音逐漸響起。

    “十四年前，渤海有個家族，世代經商，但家族生意卻一直不溫不火，直到，這個家族的少爺偶然救了一個前來渤海探親，卻在遊湖途中意外落水的官家小姐，官家小姐對少爺生了感情，執意下嫁給他，小姐的父母不同意，小姐甚至與父母斷絕了關係。”

    “少爺和小姐成婚一年後，小姐身懷有孕，可是，少爺家裏的生意，卻越來越差，幾乎臨近衰敗……直到小姐生下一女，在他們的女兒的滿月宴上，少爺與一個胡商談生意，胡商卻看上了少爺的夫人，而少爺，爲了區區一萬兩銀子，竟然給自己剛生產完沒多久的妻子下藥，將她親手送上了胡商的床榻。”

    王阮聲音忽然重了一些，她停頓了許久，方纔接著道，

    “事後，小姐悲憤欲絕，幾次三番想要自裁，但少爺不惜給她下跪，想盡各種辦法，勸住了小姐，小姐捨不得自己的女兒，又在少爺的哄騙之下，苟且偷生…少爺靠著這一萬兩銀子，搶到了一匹稀罕的貨物，保住了瀕臨覆滅的家族，然而，嘴上說著不在乎，但自那件事以後，少爺卻再不肯碰小姐，小姐在自己女兒滿百日之時，自裁了。”

    “少爺對外稱小姐是生產時落下了重疾，因疾病而亡，小姐的父母得知女兒死訊，悲痛之下，生怕外孫女會受難，因而承諾願意拿出一半的家產和利用自己的權利、人脈關係幫助少爺家族的生意，只要求少爺承諾永不續娶，少爺一開始不同意，直到後來，家族日益衰敗，終於，在女兒八歲這一年，少爺同意了小姐父母的條件，舉家搬遷至了皇都。”

    “在小姐的父母的幫助下，少爺的生意蒸蒸日上，最後，在皇都內，也算小有名氣，可是，少爺卻越來越不滿足，終於，在回京後的第二年，爲了一樁生意，少爺將自己僅有十歲的女兒，送給了一位高官……這件事被小姐的父母知道了，少爺為自保，害死了小姐的父母。”

    “失去了母親和外祖家的庇護，此後兩年，小姐的女兒，被少爺當成了談生意的手段，每天都如同生活在地獄裏一樣…小姑娘有一天夜裏完成了父親交代的任務，回家時，在府門口，救了一個快被餓死的小乞丐。”

    “小姑娘和小乞丐成了朋友，但小乞丐一直不知道小姑娘身上發生的事，直到，有一天，小姑娘終於受不了了，她殺了她的父親，然後在自裁時，被小乞丐撞見了，小乞丐救下了小姑娘，跟她一起，把少爺的屍體，埋在了後院中，然而，少爺的屬下，很快發現少爺不見了。”

    “爲了打消眾人的懷疑，小姑娘只能到官府報案，聲稱自己父親失蹤了，誰知道，少爺平時裝善人裝的太真了，導致他失蹤的事，引發了太多人的關注，小姑娘和小乞丐都很害怕，而就在這時，建威侯府的公子，曾經和少爺談過交易的人，他找到了小姑娘，他說他知道是小姑娘殺的少爺，用此脅迫小姑娘給他當外室……”

    “這件事，意外被小乞丐知道了，小乞丐決定殺了張鴻成，等小姑娘知道，趕去花千坊阻止時，小乞丐已經動手了，同時，小姑娘發現小乞丐殺錯了人，張鴻成有了戒備，怕小乞丐去送死，於是小姑娘選擇了隱瞞。”

    “小乞丐太笨了，殺人時，被花千坊的人看見了，恰在這時，玄策部的人發現了少爺的屍體，將嫌疑放到了小姑娘的身上，深知自己難逃一死，所以小姑娘找到了玄策部的統領，向他闡述了所有的事，那統領看似鐵血無情，但是，他其實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