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歡剛用過晚膳，丹朱便捧著一個錦盒進來了。

    “小姐，門房的守衛說，剛剛有人送了這個東西來，特意交代了是給小姐你的。”

    戚歡正垂眸看著手上的傷口，聞言頭也不抬。

    “什麼東西，誰送來的？”

    “送東西的人沒說，奴婢開啟看了，是一瓶上好的金瘡藥。”

    “金瘡藥？”

    戚歡重複了一聲，

    “拿過來我看看。”

    錦盒裏，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個白玉小瓶，戚歡開啟瓶塞，一股清幽的藥香味當即傳了出來。

    白嫩圓潤的腳指頭輕輕在柔軟的毯子上踩了踩，戚歡第一反應便是那人。

    不過，他今日都沒有來，又不知道自己受傷了，怎麼會特意著人送一瓶藥過來？

    兀自搖了搖頭，戚歡彎唇一笑，

    “這應該是司業送過來的……正好，丹朱，你來幫我上藥吧。”

    丹朱剛應下，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道清脆的稚子聲。

    “阿姐，我來吧。”

    戚寧跨門而入，跟在他後面的書童手裏提著一個書箱，駐足在門外等候。

    丹朱起身讓開位置。

    戚寧方一坐下，目光觸及到戚歡手掌上的傷，當即便紅了眼睛。

    “阿姐，肯定很痛吧……你別去當捕快了好不好？”

    小少年似對待珍寶一般捧著自己的手，埋著小腦袋給她傷口呼呼，戚歡唇角一彎，用另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阿姐沒事，不痛的，倒是你，不是讓你養好身體再去書院嗎？怎麼今日就去了？”

    戚寧小心翼翼的幫她包紮著傷口，

    “三日不學則殆，我已經好幾日沒去上學了，我怕再拖下去會養成惰性，還會忘記了先生之前所教授的內容，再者，我的病已經好了，阿姐不用擔心我。”

    戚歡聞言點了點頭，

    “好學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勞逸結合，知道了嗎？”

    戚寧乖巧的點頭。

    “我知道了。”

    戚寧幫戚歡處理好傷口，姐弟兩又寒暄了幾句，戚寧起身打算離開。

    戚歡太累了，沒有起身送他，只是目送著他往外走。

    然而，

    目光在戚寧後背上一頓，戚歡突然出聲。

    “阿寧，你回來！”

    戚寧腳步一頓，依言轉身走了回來。

    “阿姐，怎麼了？”

    戚歡沒說話，只是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轉了個身，背對著自己。

    目光在戚寧後背上那明幌幌的腳印上一頓，戚歡臉色一沉。

    “這腳印是怎麼回事？你被人欺負了？”

    目光忽的一閃，戚寧掙開她的束縛，慌忙往後退了兩步，

    “沒…沒有，因該是和其他學生們玩鬧時不小心弄上去的。”

    他明顯在說謊，戚歡眯著眼睛看了他許久，也沒逼問他，只是道，

    “月生，你進來。”

    聞聲，提著書箱一直侯在房間門口的書童埋頭走了進來。

    “小姐！”

    戚歡目光盯著一臉緊張的戚寧，卻是問月生道。

    “小公子後背上為什麼會有腳印？怎麼弄的，如實說來。”

    戚寧硬著頭皮，不停地給月生使眼色。

    但月生壓根沒看他，聞言，猶豫了片刻，埋首如實道，

    “公子今日去書院上學，但書院的宋夫子帶頭指責公子殺人克父，好幾個學生也夥同在一起欺辱公子，這腳印，應該是那個時候弄上去的。”

    “月生，你住口。”

    戚寧低斥了一聲，埋著頭，鼻子一縮一縮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心裏瞬間騰起來一絲怒火，戚寧扭頭朝月生看去，這才發現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難怪今日一直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合着是怕她看出什麼來呢。

    猛的一拍桌子，見戚寧肩膀一抖，戚歡凝聲道，

    “阿寧，你眼裏可還有我這個長姐？在外面受欺負了，回來後為什麼不同阿姐說？”

    戚寧雙手交和於小腹前，互相絞動著，他沒敢抬頭。

    “這些都是小事，阿姐要打理府宅、鋪子，要練武功，要查爹爹的下落……阿姐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讓阿姐再為我擔心。”

    戚寧話落，戚歡心裏一酸，但仍舊板着臉，冷聲斥責道，

    “你個蠢東西，阿姐這麼辛苦，是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保護這個家，保護你，但倘若你受欺負了都還瞞著我，那我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戚寧抿了抿唇角，無聲抽搭兩下，沒敢頂嘴。

    “阿姐別生氣，我錯了。”

    戚歡輕吸了一口氣，朝著他招了招手，聲音緩和了下來，

    “過來！”

    戚寧抬步走近，

    戚歡雙手扣着他的肩膀，沒好氣道。

    “他們打你了？有沒有傷到哪裏？”

    戚寧沒忍住，眼淚珠子啪嗒一下滾落下來。

    “沒……沒有，月生護著我，他受傷了，我沒有。”

    戚歡目光一斂，抬手將月生也叫了過來。

    月生還是她在街上買回來的，也是個身世可憐的孩子，他今年只有十三歲，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戚歡抬了抬他的臉，發現他的左眼已經淤血青腫到快要睜不開來了，一擼袖子，兩條胳膊上，也是青青紫紫的傷痕。

    “天啊，這麼多傷？那些學生怎麼能這樣啊。”

    丹朱驚呼了一聲，一臉的憤慨。

    戚歡既心疼又憤怒。

    月生不自在的往後縮了一下，撲通跪倒在地。

    那膝蓋觸地的聲音，讓丹朱聽著都覺得自個兒膝蓋疼。

    “是月生沒有保護好公子，還請小姐責罰。”

    “罰你個頭啊。”

    戚歡沒忍住罵了一句，隨後忍著怒火道，

    “丹朱，你去給月生請個大夫，月生你最近就留在府中，什麼事也不用管，好好把傷養好，也記得補補身體，太瘦了，需要什麼就跟丹朱說，讓丹朱從庫房裏拿，還有你戚寧，書院就別去了，這段時間在家裏先自己溫書，等我忙完手裏的事，我幫你換個書院。”

    戚歡話落，心裏的氣一陣一陣的，震的她肝疼，她揮了揮手，讓丹朱送兩人回院子去。

    幾人離開後，房間內只剩下了戚歡一個人。

    她不由得沉思起來。

    這皇都裡，大大小小的書院不少，但戚寧所在的這一個，算是皇都內最好的了，現在要換，總不能換一個更差的……

    桃李宮！

    許久，心頭突然浮現出來一個地方，戚歡咬了咬牙。

    就它了。

    既然要換，那就換一個頂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