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

    只見坐在正堂上的婦人，三十七八的年紀，卻看似二十出頭，她面容姣好，身著淺藍色百褶裙，鵝黃色斜襟衣，腳踩白色牡丹繡花鞋，頭梳流雲側髻。

    一支步搖垂於耳側，隨著女子垂首喝茶的動作而搖曳生姿，叮咚作響。

    這正是將軍府掌家人，定北王妃，也是商月的長公主，商素音。

    臉上神情瞬間緩和了下來，謝禎大步跨過門檻進了大堂。

    “母親，我回來了。”

    喝茶的動作毫不停頓，甚至於，商素音連頭都沒有抬，只是淡聲道，

    “坐。”

    謝禎也不介意，徑直在她旁邊坐下，身子往椅子裡一窩，愜意的哈了一聲，看上去懶洋洋的。

    纖細白嫩的手指將茶杯從容優雅地放回到桌子上，商素音這纔將目光看向謝禎。

    “皇上今日召你入宮，都說了些什麼？”

    管家連忙奉上來一杯茶，隨後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謝禎抬起茶杯，抿了兩口茶水，這才漫不經心一般道，

    “還能說什麼？無非就是各種暗示我，想讓我娶商玥罷了。”

    商素音似是早就料到了會這樣，聞言，姣好的面容上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她淡淡抬眸看了自家兒子一眼，溫聲道，

    “那你呢，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嘖了一聲放下茶杯，謝禎扭頭看著自家母親，

    “怎麼又問，我之前不是就跟你說過嘛，我不想娶商玥，死都不會娶她。”

    商素音淡淡哦了一聲，

    “你之前說的是你之前的想法，現在不一定就沒變。”

    謝禎一臉無語，

    “母親大人，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我不會娶商玥，這一點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變，你以後千萬別再問我了，再問我真的就要瘋了。”

    眼皮子淡淡一掀，商素音道，

    “那你今日是怎麼回話的？”

    謝禎提起此事就一臉的頭疼，

    “還能怎麼說，就說我和商玥性格不合適，我頑劣不堪，配不上他金枝玉葉的公主唄。”

    商素音極其淡定的笑了一聲，胸有成竹道，

    “他不會放棄的。”

    謝禎一臉的無所謂，

    “他不放棄我也不會娶，我就不信他還能綁著我逼我入洞房。”

    商素音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輕彎。

    “這可說不一定。”

    謝禎：“………”

    他微微直了直身子，眯著眼睛看著商素音，

    “母親，你說皇上他為何非要我娶商玥不可？”

    商素音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護甲，淡淡道，

    “還能因為什麼，無非就是忌憚著你父親，想要用你和商玥的婚事來牽制將軍府。”

    謝禎沉默了，許久，他才輕聲道，

    “我都已經活成一個他所希望看到的紈絝了，他對將軍府，還是不放心嗎？”

    商素音眸光一暗，淡淡的接了他的話。

    “只要你父親兵權在握一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安心。”

    謝禎喉嚨一緊，再開口，微啞的嗓音裡面帶了一絲憤然。

    “可父親之所以握著兵權，也是爲了幫他守護江山啊，不然，誰不希望陪在妻子孩子的身邊，享受富貴日子，而要去那殘酷的戰場上刀劍廝殺？”

    撫摸著護甲的動作一頓，商素音微微閉了閉眼睛，好看的眉眼間，滿是一片憂愁、無奈之色。

    “他或許偶爾也會這麼想，但更多的時候，他更怕現在用來幫他守衛江山的兵馬，將來某一日會調轉槍頭筆直的朝向他………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禎兒，君王和權臣，向來就極少有能夠善始善終的。”

    謝禎久久無言，癱在椅子裡，目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麼。

    商素音極快的調整好情緒。

    她抬眸睨了謝禎一眼，上一秒還十分凝肅的語氣忽然緩和下來。

    “好了，你暫時也不用想那麼多，你若是不想娶商玥，有母親在，誰也逼不了你，皇上那邊，我自有法子應對，你就不用管了，倒是你，你最近在做什麼？”

    聞言，謝禎目光閃閃。

    “我？我和以前一樣啊，整日招貓逗狗的，不然還能做什麼？”

    “是嗎？”

    商素音神色平靜的喝了一口茶，淡聲道，

    “可我怎麼聽下人說，最近總有一個姑娘來咱們將軍府？她去的可是你的院子，難道不是來找你的？”

    唇角不動聲色地抿了一下，謝禎狀若隨意道，

    “哦，母親你說戚歡啊，那她的確是來找兒子的。”

    然後呢？這就沒下文了？

    商素音目光打量著自家兒子，悠悠道，

    “我聽下人說，這戚歡以前是謝熠的未婚妻，她一個姑娘，你一個公子，她來找你做什麼？”

    眉頭不自覺蹙了一下，謝禎轉過頭來，沒好氣的道，

    “聽說聽說……那母親你還聽說他們已經解除婚約了嗎？”

    眉頭不自覺挑了挑，商素音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家兒子。

    “哦，這倒是也聽說了，只是…………人家有沒有婚約在身，跟來不來找你有什麼關係？沒婚約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就能成日裏往一個男子的院裏跑了？這若是傳出去了，還像什麼樣子？”

    謝禎突然坐直了身子。

    “母親說的是，她找不找我的，跟有沒有婚約在身的確沒關係，因為我們也沒做什麼，我只是教她武功而已。”

    一早就從下人那裏瞭解了事情，商素音也不驚訝，只是斂了斂目光，清聲道，

    “禎兒，母親知道這麼些年，你過得很隱忍很委屈，你想要什麼，母親都不會攔你，只是，據我所知，你和這戚歡並沒有認識多久，她父親是玄策部的統領，和三皇子是一派，她又和皇后還有些關係，更別提她曾經還和謝熠有過婚約，這樣關係複雜的一個人，你如何敢在她面前暴露那麼多？你就不怕她哪天突然咬上你一口嗎？”

    商素音話落，謝禎隱藏在袖子裡的手逐漸攥緊，抿唇沉思許久，他突然啟唇，聲音篤定。

    “母親，我相信她，她是一個敢愛敢恨，懂得報恩的姑娘，我於她有恩，她不會害我……可倘若，我看走了眼…那麼，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