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一隻黑色的靴子，鞋面上髒亂的痕跡已經提前預告了它的主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隻鞋在踩上安彌月胳膊一臂的距離，被謝書雲狠狠抓住。

    “疼疼疼！你什麼東西，還不趕緊鬆手！你們弄傷我娘，現在還打算殺了我滅口嗎？”

    男子一開口，原本聲如洪鐘的老婆婆兩眼一翻，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嗷嗷叫疼。

    “蒼天啊大地，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好端端地扛著菜籃子去賣，就被這兩個富家子弟一腳踹翻，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安彌月和謝書雲對視一眼，默契地發現他們被碰瓷了。

    “你們這兩個傢伙。”陸飛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傢伙，就算見過在他們不要臉前，陸飛也已經把人砍了，現在礙於王爺，他只能咬牙切齒用眼神殺死這母子倆，“你們知不知道站在你們面前……”

    謝書雲捏著男子腿的手微微一動，那男子踉蹌倒地，指著謝書雲罵罵咧咧：“大家都看到了吧，我這腿就是被這人捏斷了，他們還把我娘踹翻了，你們可得替我們做主啊。”

    原本零星的圍觀群眾一下子就多了起來，其中一個目睹了一切的路人，趁機立刻嚷嚷道：“這是無法無天了啊，前幾日長寧王大義滅親之舉還歷歷在目，現在就有人頂風作案，欺負咱們這些黎民百姓，也不知道他這腦袋夠不夠砍啊。”

    被這麼一拾掇，周圍竊竊私語的人也找準了方向。

    “真是囂張啊，曾智頭七都沒過呢，現在這些官家子弟就敢這麼鬧，看樣子是真不怕死。”

    “咱們是不是又該準備聯名上書了，沒想到我們這些普通小民，也有一天能為民除害了呢。”

    “快先找個說書先生寫個摺子唄！”

    你一言我一語，真相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不能再複製之前舉報曾智的舉動，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以下犯上的大事件。

    “愚民！你們這些愚民！”陸飛氣得跳腳，指著圍觀群眾直接開罵。

    安彌月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人性本是如此，尤其是聚眾在一起的時候，很容易就被領頭羊把控方向，領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而且現在這樣的場面，她竟然還有一點點的懷念。

    就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陪謝知非去賣菜的日子，那天來看菜的不是需要收買情報的人，而是真正想要買菜的老婆婆。

    其實謝知非每次賣的菜都是隔天的大白菜，長得萎靡不振就算了，有些還被蟲子蛀空了，真正想買菜的人是怎麼也不會光顧的。

    所以當那位老婆婆說昨天買了謝知非的菜，把自己家裏的老頭子吃進醫館後，謝知非和安彌月就知道，人家是來碰瓷的。

    “我們被碰瓷了，堂兄倒是挺開心？”謝書雲撞了撞安彌月的肩，笑問道。

    安彌月瞧了他一眼：“好像不只是我一個人開心？”

    “兩位公子，我說你們現在光是笑有什麼用？到底打算怎麼辦？是殺出去還是怎麼着的，總得給個話吧？”陸飛左看看自家王爺，右看看永安帝，實在是笑不出來，恨不能拔刀霍霍。

    然而謝書雲和安彌月都沒搭理他，兩人依舊看著對方。

    安彌月說：“我有一個想法。”

    謝書雲笑：“我也有一個想法。”

    “那試試？”

    “嗯，試試。”

    兩人相視一笑，走到那摔在地上裝腿瘸的男子面前。

    安彌月蹲下身，一臉慈祥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男子：“你說我的朋友把你的腿捏斷了？”

    “沒錯！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賠償我和我娘，咱們就報官，在場這麼多人都可以替我們作證，你和你的那位朋友，把我和我娘搞成這副鬼樣子的！”

    “嗯嗯。”安彌月點了點頭，“我那朋友剛剛確實推了你一下，這要是害得你下半輩子腿腳不利索，走也走不了了，那賠償確實是理所應當的。”

    “你知道就好。”那男子嘴角藏不住要上揚，眉眼間盡是奸計得逞的喜悅，只是當他看到謝書雲後，那些喜悅全跑光了。

    男子顫抖著手，指向抱著巨石而來的謝書雲，嚇得面色慘白：“你、你想做什麼？！”

    謝書雲墊了墊巨石的重量，差不多有一個成年男子那麼重了，他搬著石頭輕鬆地走到男子邊上：“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剛剛我只是把你推倒了，確實沒捏斷你的腿，但是你卻向我索要斷腿的賠償，那我總不能當冤大頭吧？”

    謝書雲抬起巨石：“我想著把你的腿徹底弄斷了，這樣再給你賠償，那纔算是理所當然，物有所值嘛。”

    他作勢就要舉著石頭朝男子腿上砸去。

    那男子又不是真瘸，在這種生死一刻的場景下，身體的本能遠比大腦的運作來得敏捷，他一個翻身，在巨石碎地的同時，翻滾到一側，氣咧咧地跳起來煽動群眾的情緒了。

    “你你你！你這是想要殺人啊！這砸下來，別說是我的腿，我這腦子都得當場開花！大家可都看到了啊，這人就是想要我的命，你們可得替我作證！”

    可當男子看清楚所有人的表情後，他又愣住了。

    “這人可真不要臉啊！”

    “有些人就是這樣，總喜歡蹭熱度搞事情，人家根本碰都沒碰到他，好意思麼？”

    “就是就是，虧得我還以為這人多可憐，我看他就是自作孽。”

    就連那男子的老孃都一巴掌按在臉上，表示沒臉看。

    男子顫巍巍地轉身，這才發現謝書雲那塊石頭根本不是朝他剛剛躺著的那個地方砸下去的，謝書雲是作勢舉起石頭，只是石頭沒有朝前砸下來，而是朝後砸下去了。

    謝書雲笑著把原本蹲在地上的安彌月拉了起來：“我這人有一點特別不好，就是護短——我這朋友還蹲在你邊上呢，我哪裏敢冒險拿著塊大石頭砸到她邊上去呢？她就是被小碎石濺到，我都能心疼一整天呢。”

    安彌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那隻屬於謝書雲的手，他的手心有點溫熱，沒有緊緊地箍著她，不輕不重的力道和謝知非牽著她的感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