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彌月靜了片刻，朝陳道吩咐了幾聲，陳道立刻告退處理相關的事宜，這些知根知底的暗線用不著剷除，留著可比連根拔起要有用多了，所以她直接讓陳道安排人去監視了。

    處理完小肥子送來的訊息，安彌月便起駕回宮了。

    向來低調的新皇，回去的路上沒有宮女、沒有侍衛，就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太監。

    “陛下當心腳下，前幾日下過雨，這石子路滑得很。”

    “等會兒陛下，前面有個水潭，請往這邊走。”

    “陛下……”

    “小肥子。”安彌月打斷了殷勤鬼的嘰嘰喳喳，“你要是對之前的安排不滿意，我可以讓道公公給你一塊兒令牌，以後沒什麼事情，你可以出宮，不過低調點就行。”

    其實安彌月覺得以小肥子的身手，令牌什麼的根本無所謂，但是看起來，這位暗衛還是非常喜歡小太監的身份，那就按正規的流程走吧。

    原本在安彌月前方一步探路的小肥子聞言，退到安彌月身邊，和她並肩：“陛下似乎是不喜歡我？”

    倒也不是。

    安彌月看了眼小肥子，沒直接說：“我只是不太習慣被人伺候。”尤其是小肥子那種程度的關心，太像謝知非了。

    她不知道這是謝知非早就安排的人，還是陳道特意教出來的人，她只是不想有人取代謝知非，就算是模仿也不可以。

    謝知非是謝知非，也只能是謝知非。

    小肥子似乎是看懂了安彌月眼神裡的那抹懷念，兩人並行走過花園，等踏上廊道，小肥子才緩緩開口：“沒有誰能取代誰，就算是雙生子，也做不到一模一樣。”

    他笑了笑：“但人有相似，陛下不必矯枉過正。”

    安彌月側目看了眼小肥子，稚嫩的臉上沒有世俗的煩擾，只是那雙眸子，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澱，有著和他外表格格不入的成熟感……和熟悉感。

    “不知道是不是朕魔愣了，最近總是把身邊人錯認是我的一位友人。”安彌月抬手就捏了捏小肥子的臉，“你要是現在撕掉這張臉皮，說你是他假扮的，朕都會信。”

    指尖在下巴處輕輕摩挲，沒半點人皮面具的痕跡，安彌月帶著幾分失落的情緒，收回手。

    她笑了笑，大概是在笑自己：“你看，朕又在做傻事了。”

    小肥子卻一把抓住安彌月剛剛落下的手，貼回到自己臉上：“再試試，說不定能搓出一張人皮面具來呢？”

    夜深人靜，幾聲蟬鳴；月上屋簷，幾縷柔光。

    期望。

    四目相對，彼此從彼此的眼裏看到了一種所謂奇蹟的“期望”，只是都非常默契的轉瞬即逝。

    “你若不是太監，朕會覺得你在撩撥我。”安彌月笑著把自己被抓著的手，收了回來。

    我本來就是。

    小肥子無聲地在心裏作答，可落實到現實，卻只能低頭苦笑，藏起所有的心事。

    安彌月走了幾步，走到廊道和林園交界的邊緣，抬頭望著天上鉤子一般的月亮：“其實我分得清，我比誰都分得清，嘴上說著希望不要招來那些無畏的希望，實際上我卻又口是心非地從你們身上找到相似點。”

    安彌月嘆了口氣：“我好像比誰都希望沒有第二個他，卻又比誰都希望還能找到第二個他，怎麼辦呢，我可真是個矛盾的人啊。”

    我就在這裏啊。

    小肥子靜靜地站在安彌月身後，他多想開口，多想告訴安彌月真相，可是他又害怕，這一開口，這輩子都再也不能接近她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小肥子畢恭畢敬地走過去：“陛下夜深了，早點休息。”

    安彌月點了點頭：“我知道，回去吧，我是真的挺乏了。”

    安彌月的疲倦僅限在自己人面前露出，當第二天和謝書雲一起上街的時候，她的精神就好了，雖然一開始是強撐著的，但是後邊是笑醒了。

    “哎喲，我的菜啊！”一老婦人一根扁擔扛著兩籃子的菜，直晃晃地撞到了謝書雲身上，“你這小子別走！大家可都看見了，是你把我的東西撞翻了，我不管，你必須幫我把這些菜給賣了！”

    “大膽，你知不知道他是……”

    老遠跟著的陸飛一個輕功直接飛了過來，右手已經拔劍，只是劍還沒出鞘又被謝書雲按回去了。

    “我管他是誰呢！前陣子那招搖過街的什麼狗屁將領，逼得老李家閨女撞牆的，最後被砍了腦袋的事情，咱們可都知道，你現在撞翻了我的菜籃子，要是敢對我做什麼，小心第二天你的這位誰就人頭落地了。”

    那老婆婆嘴皮子是真的厲害，陸飛聽的是滿臉通紅，除了“你你你！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傢伙！”再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曾智的事情傳開了之後，這市井街巷的老百姓們一個個走起路來都帶著螃蟹的橫氣，那些出了門就特別愛擺官二代架子的人，這陣子確實消停了不少，此消彼長，老百姓自然就挺起了胸膛。

    所以訛王爺，也不是不會發生。

    “老婆婆能說會道，我自是無禮。”謝書雲一點架子都沒有，直接彎腰替老婆婆把菜撿了起來。

    只是他一個人吃虧不行，硬是把安彌月也拉上了：“婆婆。”

    謝書雲指了指站在一邊看戲的安彌月：“剛剛我會撞到你，都是因為邊上站了個她，不然你那扁擔過來的時候，我肯定就躲開了，你看……”

    老婆婆能訛一個是一個，過來拽著安彌月，壓到謝書雲邊上：“我看你們就是狼狽爲奸，聯合起來欺負老太婆我，趕緊的，今天這些菜要是賣不出去，就要你們賠。”

    “……”安彌月不懂，她一個看戲的，是怎麼被誤傷的。

    不過以前也不是沒有賣菜的經驗，以前謝知非就喜歡去賣菜，安彌月本以為他是體驗人間疾苦，偶爾也會去幫幫忙，後來才知道，謝知非賣的菜都是價值連城的情報。

    他小小年紀就是個奸商了呢。

    安彌月笑了笑，正準備撿起地上的白菜，突然有人一腳踩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