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智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連磕響頭，額頭很快就出血：“陛下！是小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求陛下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

    安彌月的視線直接略過求饒的曾智，盯向站在一旁好暇以整的謝書雲。

    他明明知道她不打算輕易繞過這犯事的罪臣，卻又無所謂似的把決定權交到她手裏，安彌月現在都有點懷疑先前暗衛傳來的訊息是不是真的了。

    又或者，眼前這個曾智只是謝書雲找來的替罪羔羊？他真正的得力助手曾智還藏得好好的？但爲了一個臣子做這偷天換日的把戲有必要嗎？

    安彌月看不懂。

    她笑了笑，接過謝書雲的話，卻不接這生殺予奪的權。

    “曾將軍先前替朕殺進京城的雄姿，朕是不敢忘的，這將領在外殺伐，武夫之間本就是口出狂言，這‘狗皇帝’的稱呼無傷大雅，倒也新奇，堂弟倒也不用小題大做。”

    “謝陛下！謝陛下！”曾智喜極而泣，磕頭的節奏都磕出了幾分喜慶，只是安彌月的話還沒有說完。

    “但是呢，今早……”

    “陛下大肚，饒你這大不敬，實屬隆恩。”謝書雲直接搶話，把安彌月的“但是”壓了回去。

    安彌月索性閉嘴，坐著看戲，她也很想知道謝書云爲了留下曾智的命，願意把這苦情戲演到哪一步上。

    “謝陛下，謝陛下！”那曾智聽著謝書雲不苟言笑的冷酷字句，一時之間除了這三個字，居然再說不出其他。

    “國法算是跟你算完了，接下來也輪到我和你算算軍法了。”謝書雲架在曾智脖子上的刀沒有半點要收回去的意思。

    “王、王爺……”曾智滿頭大汗，卻捉摸不透自家王爺的心思，好像這次來到京城之後，他就再也看不懂自家王爺究竟在想什麼了。

    “今早巡街的時候，當真是什麼都沒發生？”

    謝書雲低聲一問，曾智總算是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全盤托出：“王爺，臣知錯了！真的！我不是故意什麼都不說，我只是、只是覺得那件事根本無傷大雅，不值得上報！”

    確實對曾智來說，京城一個民女的性命，猶如螻蟻、不足掛齒，他們本就是替天子打下這片地的人，本應該受到這些百姓的擁躉，憑什麼連個小民女都敢和他反抗？

    不過死了也就死了，軍中之人，誰的手上不是千萬怨靈，這民女都還排不上什麼名號。

    “好一個不值得上報。”謝書雲的眸子瞬間暗了，他盯著曾智，開口問向站在一旁的人：“陸飛，你可記得長寧軍規第十條是什麼？”

    陸飛拜向謝書雲，鏗鏘有力的聲音穿透雲霄：“長寧軍規第十條，我軍誓死保衛百姓，我軍的刀劍絕不可指向百姓。”

    “王、王爺！”曾智算是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但是他不懂，他真的不懂，“那民女是自己撞的牆壁啊，可不能賴我，再、再說了……王爺您自己不也說過……從您被髮配到那貧瘠之地後，我們要守護的百姓就只有當時和我們一起離開的那些人……額啊。”

    手起刀落，謝書雲沒等曾智把話說完，架在曾智脖子上的長刀，已經快很準地切下了他的腦袋。

    謝書雲利落地把大刀往後一甩，刀穩穩地收進了原來的刀柄之中。

    哐當。

    一直站在邊上目睹一切的小兵，嚇得跌坐在地，腰上那把沾著血的大刀格外的沉重。

    安彌月倒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突然覺得如芒在刺，她沒想到謝書雲的手腳這麼利索，利索到她真的開始懷疑這個被殺的曾智到底是不是真的曾智。

    如果真的是曾智，作為謝書雲身邊最得力的干將之二，謝書雲卻可以如此不留情面地解決掉他，那不得不說，謝書雲真的是個狠人。

    謝書雲擋在安彌月的面前，那血腥的畫面轉瞬即逝，很快就有人過來收拾曾智的屍首，謝書雲的表演卻還沒有結束。

    他站在高處，看著底下所有曾智麾下計程車兵，他們一個個低著頭、握著拳，臉上少不免各種憤怒、不甘的神色，他們都是曾智的兵，自然也和曾智一條心——他們都覺得曾智說的沒錯，他死得太冤了。

    謝書雲卻根本沒有粉飾太平的意思，直接一語道破：“覺得曾智死得冤？”

    底下一眾小兵沒一個敢大聲說話，但卻都在窸窸窣窣地用各種細微的小動靜據理力爭。

    謝書雲只是勾著唇、淺淺地笑了一聲，所有的動靜就消失了。

    王爺自打來了京城確實變得隨和了，但是一旦他沉下臉來，那令人敬畏的神情卻越發滲人。

    當謝書雲的刀架在曾智脖子上的時候，安彌月或許會懷疑這是在做戲，但是長寧軍裡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們都做好了隨時看到曾智人頭落地的準備。

    這，就是隱忍多年、鋒芒畢露的長寧王，他們又畏懼又敬重的長寧王。

    “是，先前謝侯謀朝篡位，把我趕去那貧瘠之地，我是曾經說過——我眼中所要守護的百姓就只有那些始終追隨於我的你們！”謝書雲說完轉身，目光清澈地看向身後的安彌月，他的話像是說給所有長寧軍聽的，也像是說給安彌月聽的。

    謝書雲笑了笑，朝安彌月走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借兵給謝知非，就意味著我謝書雲願意撥亂反正，願意協助皇家正統、奪回屬於他的代國，願意替我的皇帝堂兄維護黎明百姓的安穩。”

    “我是永安帝的長寧王，你們便是永安帝的兵馬，代國的黎明百姓就是我們要守護的黎明百姓。”

    謝書雲單膝跪地，極盡王爺本分的一跪，朝安彌月道：“臣弟謝書雲，願為皇帝堂兄守千秋太平。”

    緊隨其後便是謝書雲的心腹，噗通跪拜：“臣陸飛、長寧王領軍侍衛願為陛下守千秋太平。”

    領頭羊已經做出如此表率，長寧軍的小兵們一個個再無異議，整齊劃一地面朝安彌月，下跪叩拜：“臣……願為陛下守千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