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張元宋愣了，他哪裏會畫素描，甚至連用的什麼筆墨都不清楚，下意識就看了陳朝一眼，眼神釋放求救訊號。

    眾目睽睽下，陳朝不好表露太明顯，只是微微搖頭......狗日的周飛鴻，這是斷老子財路啊.....

    張元宋有點失望，其實他也明白，陳朝站出來也沒用。

    兩人細微的動作，離得遠的周飛鴻沒注意到。

    但呂文才杜行恭曹永三人，以及附近的花客看到了，還有坐在中間的蓮香，若有所思在陳朝身上打量了眼。

    氣氛有點僵硬，這時候陳朝忽然眼珠子一轉，開口道：“張首兄，聽你之前說畫這種畫筆墨製作極難，用完後還得跑很遠才能找到，你現在身上要是有筆就現場畫一幅唄。”

    看見說話的是個捕快，眾人一愣。

    張元宋也是一愣，但不愧是讀書人，腦袋轉的快，很快就領悟了陳朝的意思，點點頭道：“對對，確實如此。”

    說完對陳朝投來一道讚賞眼神。

    周飛鴻微微蹙眉看了眼陳朝，但他沒打算輕易放過張元宋，嗤笑道：“在什麼地方纔能找到，去取不就行了。”

    張元宋說道：“在雍州。”

    “你什麼時候去了雍州？”

    “本公子為什麼要告訴你？”

    周飛鴻臉色一僵，一時無法反駁，甚至就算派人去找也不會有結果。

    因為他做夢都不會想到，那東西就來自鍋底。

    這會兒蓮香用手指在畫紙上摸了摸，放到鼻前嗅著那一縷淡淡的煙火味，紅潤的唇角翹起。

    陳朝喝了口酒，目光剛好看到這一幕，眼皮不禁一跳......蓮香知道了，她不會揭穿這個把戲吧.....

    恰巧這時候蓮香盈盈視線望來，對視一眼，陳朝心中有鬼，微微瞪了她一眼，暗含警告意味，然後不著痕跡移開視線。

    蓮香心臟撲通一跳，眼波流轉，但並沒有立刻移開視線。

    陳朝眼角餘光其實也感覺到蓮香還在看著自己，正要回頭警告一番。

    “看來張公子找了個不錯的朋友吶。”

    周飛鴻緩緩說道，還滿含深意看了陳朝一下，剛纔本可以讓張元宋更加顏面掃地，卻被這個捕快破壞了。

    張元宋冷哼一聲不理會，重新坐下。

    這時，一名喝的臉紅的花客嚷嚷道：“如此雪夜好風景，不能浪費了呀，咱們玩玩行酒令。”

    現在大家也都算看出來了，蓮香姑娘與他們無緣，但畢竟花了五兩銀子，自然要玩的盡興。

    “可以可以。”

    眾人附和。

    “那就讓蓮香姑娘做令官吧，這裏畢竟是她的地盤。”

    行酒令自古有之，風靡中元各地，屬於酒席上一種助興遊戲。

    一般由席間推舉一人做‘令官’，餘者聽令輪流說詩詞、聯對或者類似的文字遊戲。

    除‘令官’外，每一輪的行令者又為‘關主’，席間諸人輪流來當，就是聽‘令官’給提示，然後‘關主’起個頭，依次順序每人都要回答。

    答不上來就罰酒，可以極大調動酒桌氣氛，深受人們喜愛。

    蓮香姑娘收回視線，抿嘴一笑：“既然諸位如此抬愛，那不如.....就以這外面雪景為題可好？”

    “善。”

    聞言，蓮香目光一轉，掠過躍躍欲試的眾人，最後停在陳朝身上，笑盈盈道：“那就請這位公子做第一輪關主好了。”

    門外寒風呼呼，屋內碳爐送暖。

    陳朝正將幾顆葡萄丟進嘴裏，張元宋忽然推了推他。

    “幹啥？”

    張元宋埋怨道：“別吃了陳老弟，叫你呢？”

    瞭解事情後，陳朝微微愕然，指了指自己，“讓我起頭？不好吧，還是不要了吧，我對詩詞聯對一竅不通，你們換個人。”

    周圍有人嗤笑出聲。

    衆所周知，衙門捕快只是個最底層的衙役，基本都是一些大老粗，頂多念過幾年私塾。

    也不知蓮香是不是故意點到此人，想羞辱一番。

    張元宋與陳朝相識，卻也不清楚他的來歷，聞言點點頭，“那就換個人吧。”

    這時，周飛鴻淡淡一笑：“你這小捕快倒是識時務，別跟張元宋了，過來做本公子的隨從吧，只要表現不錯，本公子可以保你進兵部。”

    剛纔就是陳朝幫助張元宋解圍，周飛鴻覺得要是現在把人挖過來，絕對會讓張元宋顏面掃地。

    “當真？”

    陳朝看著他，目光炯炯，兵部的起始點比縣衙高太多了。

    眾人一陣唏噓，紛紛投來鄙夷視線。

    周飛鴻眼底閃過一絲輕蔑，面上笑道：“當然，本公子說一不二。”

    陳朝點點頭，在張元宋幾人越來越黑的臉色中，拱了拱手起身說道：

    “既然如此，那這個關主我陳某人可就當仁不讓了，我出個聯對吧，就先從周公子開始好了。”

    “什麼？！”

    周飛鴻一愣。

    其他人也都有點沒轉過來。

    看了眼屋外一輪懸月，陳朝略一沉吟，緩緩道：“月落梅欺雪融水影天。”

    屋中一靜。

    眾人先是愕然，似乎沒想到這個粗鄙捕快能說出如此頗有意境的對詞，然後迅速作思考狀。

    “融水影天......這句不對吧？”有人提出質疑。

    很多人點頭，包括張元宋幾個同伴，總覺得缺少點什麼。

    可以啊，故意去掉一個字都被看出來了.....陳朝看了那人一眼沒說話。

    其實原句為上下聯，月落梅欺雪，冰融水影天，但去冰改雪同樣能成一聯，如月落梅欺雪，雪融水影天，完全沒毛病。

    這屬於疊字性質的聯對一種。

    這時，蓮香姑娘緊皺的眉頭忽然舒展，看了陳朝一眼，然後對眾人笑著解釋：“這其實是一句疊字聯，月落梅欺雪，雪融水影天，合在一起亦可成聯。”

    看了她一眼，陳朝有點意外，這小妞有點東西啊。

    眾花客紛紛恍然。

    這會兒陳朝正笑看著周飛鴻：“周公子，不知你能不能對上來，對上我就跟你走，畢竟你是兵部侍郎的公子嘛，身家顯赫，文采肯定要比我這個捕快好對不對。”

    周圍花客面面相覷，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是故意戲耍周飛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