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自毀長城(合章)
楊允思的話,終止了幾位尚書的臨時聯盟。
毫無疑問,禮部尚書莊墨淵不佔位置,戶部尚書反手幫助玄清司說話,剩下的幾位尚書,即使達成一致,也很難做成最初的目的。
畢竟那個袁世清不是一般人。
楊允思至少有一句話受他們認同,那就是玄清司經歷數代皇帝,屹立至今,中元能有如今繁榮的氣象,其功勞絕對不小。
除非皇帝一意孤行,否則僅憑這些事,很難能壓得住袁世清。
但是誰也沒想到,就在眾人認為大局已定,玄清司這次又要逃過一劫的時候,文官佇列中,有人開始彈劾楊允思。
並且其他朝中老臣也在幫腔,甚至暗中警告,爆出楊允思的黑色產業。
這個情況,超乎所有人預料。
看到楊允思一直平靜的臉色,此刻豁然大變,陳朝心中就有種不妙感。
楊允思的臨陣倒戈,不得不說,在意料之外,但是確實是個好事情,至少經過這樣一搗亂,針對玄清司的威脅,就被被無形消減。
自己的前程和立足之本都和玄清司捆綁在一起,如果玄清司出了問題,陳朝以前得罪的那些人,絕對會趁勢找茬。
那個時候,陳朝除了逃出中元,別無二法。
至於謀反這個想法,陳朝也有過,但是不切實際。
首先,先不論玄清司有沒有人支援,光是星天監那裏,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溝壑。
有可能說得動玄清司,但是絕對不可能動搖星天監那幫人的念頭。
即使沒有什麼忠君愛國的念頭,就從星天監的立足之根,龍脈的角度出發,就不可能進行改朝換代的魯莽事。
所以現如今,即便知道明德帝想殺自己,王黨也想置他於死地,陳朝都不曾放棄過生存的念頭。
當然,也不曾動過暴亂的想法。
目前來說,一切都還是在“規則”之內,再離譜的事情,也不會超出這個範疇,所以並不是沒有辦法。
看到袁世清眉頭皺起,陳朝就明白是該自己出場的時候了。
這種時候,袁世清就算出麵,也頂多是壓的住一時,沒有絕對的理由,很難能讓這場針對結束。
深吸口氣,陳朝知道自己不能再冷眼旁觀,必須要展露一下存在感....呸,不對,拿出一些足夠威懾的東西出來才行。
向徐百師說明自己的建議,對方猶豫片刻,認真審視過後,才點點頭和前面的袁世清開口。
聽完,袁世清回頭看了眼陳朝,眼神帶有徵詢之意。
對此,陳朝眼神堅定,並神容篤定,用態度說明一切。
見狀,袁世清沉思片刻,對他頷首,然後轉頭對明德帝拱手:“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在這種千鈞一髮之際,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壓抑,大家都想看看楊允思最後的決定。
剛纔那位老者的話,很明顯就是在警告楊允思,你如果背叛,那麼就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把你的底細全部公佈於衆。
然而袁世清的話音響起時,頓時吸引住所有人注意。
一直沉默,任由兩邊吵成一片,不聞不問的袁世清,此刻開口,很顯然也是坐不住。
文官佇列中,頓時就有不少官員麵露冷笑,更多還是凝神觀望。
從來沒有人小覷過這個玄清司的掌司,在其手底下,可以說是中元最強武力機構的代表,其地位身份,絲毫不亞於御極臺的大司徒。
文武對立,沒有自古有之,但是在中元一朝,已經出現苗頭。
面對袁世清,就連沈行易也都擺正臉色,想要看看對方怎麼應對眼下的困境。
“剛纔大家都在議論玄清司一事,倒是你這位掌司一直沉默寡言,如今開口,有什麼要說的?”
明德帝轉過頭,臉上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承蒙陛下關照,玄清司卻又處事不當的地方,不過,這些在辦案中,在所難免,陛下想必也清楚,玄清司的職權便是如此,沒有發現也就罷了,一旦發現,如果什麼也不做,當做沒發生,便是違背玄清司的初衷。就像飛馬縣一事,臣覺得手下玄師做的沒錯。”
一開口,袁世清便是先肯定玄清司的做法,也算是保護自己人,絕不退步。
隨後接著道:“另外,玄清司建立之初,便有組訓,中元一朝,玄清司獨立於朝廷六部之外,直屬陛下,旁人無權干涉,以及議論。”
頓了下,他掃視在場眾人:“可觀如今,朝堂風波不斷,其中玄清司但凡出錯,便是口誅筆伐,微臣不想玄清司太過獨特,便不予計較。
但這並不代表,玄清司就可以任人欺凌,認真了講,爾等現在做的事情,就是違背高祖皇帝的旨意,本官沒有告你們胡攪蠻纏,褻瀆高祖皇帝旨意,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袁世清,你休要胡說八道,高祖皇帝讓你們玄清司偵緝官場風氣,並不是讓你們獨斷專行,可你看看慶元之事,擅自殺害一位員外郎,你們眼中還有律法嗎!”
有人站出來怒聲痛斥,然後對明德帝作揖:“陛下,袁世清身為掌司,不能做到處事公正,包庇手下,若不嚴懲,傳揚出去,屆時個地方官員人心惶惶,無心治理民生,出了問題,那便是天大的亂子,還望陛下三思。”
“袁掌司,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聽到明德帝的詢問,袁世清微微躬身,臉上淡笑,“何謂包庇手下,處事不公?慶元之事遠沒有結案,此事牽連甚廣,本官還沒有看到最後,就目前情況而言,勾結外蠻,禍害同胞,僅此一項,殺之都算輕的。”
“本官認為,此事沒做錯,也不會認錯。”
話音落下,不少人都被鎮住。
明德帝微微眯起眼:“袁掌司這話裡,似乎還有其他意思。”
“回陛下,確實如此,不過這件事,本官所知也不多,不如讓我手下之人來說說,他負責處理此事,知道很多訊息。”
陳朝已經適時走出,袁世清一指他:“這位是我玄清司師尉,負責慶元一案收尾工作,便讓他來給大家解解惑。”
見到是一個年輕的師尉,不少人感覺驚訝。
玄清司那地方,其實很多人都沒有好感,但是想要在地面混個地位,也是相當之難,因為除了背景之外,還有一項硬性要求。
就是讓很多人痛恨的武力值。
而玄清司師尉,向來年紀都不小,如此年輕倒還是第一次看見。
當然,更多人審視之後,搖搖頭並沒有多麼重視。
站在這大殿裡的,都是活了一大把年紀的老人精,對於這種年輕之人,本能就多一些輕視。
不過也有人露出沉思。
其中京兆府的陳府尹,還有褚侍郎等人,都認識陳朝。
數月不見,沒想到這一回來,對方居然就成了一位師尉。
要知道,玄清司因為機構特殊,官職體系也是有別其他機構,師尉便是正六品的官銜。
而且是玄清司的六品官,這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目標。
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要說心裏不緊張,陳朝都感覺在欺騙自己,畢竟站在這裏的,隨便一個人拉出來,在京城裏都可以橫著走。
說緊張也不太對,陳朝並沒有感覺到害怕,只是覺得血液有些躁動,這應該說是激動?
當然一丟丟緊張也是在所難免。
可以清晰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視,一下子成為全場焦點,這種感覺陳朝有點不自在。
如果讓他面對一堆屍體,感覺都比現在輕鬆。
定了定神,陳朝假裝自己面對的是一群會動的屍體,這才找到點狀態。
與此同時,一位文官眯起眼:“什麼時候,師尉也能在宣德殿說話了?”
一聽這話,不少人點頭認同,衛言承在後麵看著,目光冷冷的,知道對方這是在給陳朝施壓。
其他人也都明白。
雖然不清楚這個師尉調查出什麼結果,但是袁世清既然讓對方出來說話,肯定是有原因。
本能的,大家就用官場的套路,想要給陳朝施加壓力,最好是能出糗。
因為一旦出糗,後面的事也就不用說了。
“你是誰?”
陳朝看了眼對方,詫異開口。
被問話的官員臉色一黑,“本官乃大理寺卿!”
原來是大理寺卿....陳朝連忙拱手,驚訝道:“失敬失敬,在下以前和大理寺少卿有過一面之緣,聞聽大理寺卿是一個博聞強識的長者,而且為人樂善好施,喜歡提攜後輩,原來就是大人您,久仰久仰。”
眾人被這一番話,說的詫異不已。
但更多還是露出輕蔑之色。
後面一群武官也都驚愕萬分,有人皺起眉,對陳朝這服軟的態度很是不屑。
以為是陳朝知道對方身份後,產生畏懼。
三位千師也是微微皺眉,只有袁世清面不改色,饒有興趣看著這一切。
大理寺卿也是一愣,臉上表情變了變,昂首挺胸:“你知道就好。”
“在下還聽說大人處事公明,斷案如神,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
“據說連刑部都要甘拜下風,許多案子向您請教?”
“當然.....休要胡說,何曾有過這種事!”
大理寺卿反應過來後,面色一變,連忙呵斥。
“那大人應該知道夢妖案對吧?”
“知道,怎麼了。”
大理寺卿眉頭皺起,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剛剛大人說自己斷案如神,可連一個小小的夢妖案,都解決不了,為何?”
“混賬,這種妖物作亂之事,沒發生在京城,不歸本官處理!”大理寺卿有些煩躁。
陳朝點點頭,繼續道:“那大人應該也知道前不久花燈節的惡靈獄吧,為什麼不見你們去處理,這可是發生在京城之內的事情。”
這個話題說出,所有人都是驚訝莫名,一個個驚疑不定望著陳朝。
因為這是個敏感話題,很多人都會可以避開不談。
萬萬沒想到這個玄清司的師尉,一上來就說出這種勁爆的話題。
大理寺卿臉色更加黑了:“惡靈獄乃邪道妖人作亂,這是你們玄清司該處理的問題,不論是夢妖案還是惡靈獄,都是你們玄清司要考慮的問題,緣何來問本官,笑話!”
文官裡面有人皺眉,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又找不出來。
陳朝笑了下:“那在下就回答剛纔大人的問題,我為什麼能在這裏,因為這兩件案子都是我解決的,就憑這點,我為什麼不能站在這裏。”
“你.....”大理寺卿這才明白,剛纔對方是故意和自己套近乎。
陳朝並沒有打算就此結束,緊接著道:“早朝非你一家之事,而是集中處理各方要務的地方,這是當初高祖皇帝定下的規矩,難道大人爲了攻訐玄清司,連高祖皇帝的話,也不放在眼裏了?”
“放肆!”
眼見大理寺卿氣得臉色鐵青,卻又啞口無言,旁邊立馬有官員走出,怒瞪陳朝:“你個六品師尉,敢對大理寺卿妄加評判,以上犯下,目無王法,陛下,你看到了,即便在這朝堂之上,玄清司就已然囂張至此,而這僅僅是一個師尉,若是其他人,臣不敢想象。”
“陛下,臣請求將此子叉出去!”
“叉出去!”
不少文官跟著附和出聲。
明德帝麵沉如水,並沒有表態,只是隱晦的目光望著下面的那個年輕師尉。
一個本該死的人,竟然又活了過來。
而且還跑到朝堂上與大臣對峙,明德帝心情很糟糕。
面對四周的言辭謾罵,陳朝視若無睹,注視那個出來幫腔的文官:“這位大人,你這麼激動做什麼,難道我剛纔說的不對?”
“你這分明是胡攪蠻纏!”
陳朝一聽笑了:“大人說我胡攪蠻纏,倒是拿出證據來,在下剛纔只是說了些實話,難道這也叫胡攪蠻纏,那怕是大人沒見過什麼叫胡攪蠻纏。”
那人對說的氣結,瞪著陳朝像是要撲上來打人。
“我們現在討論的是玄清司的問題,你說的那些,頂多只能證明你本人有點能力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麼,你若是出來只想說這些,便退下吧。”
這個時候,刑部尚書趙煜淡淡開口。
和刑部有過沖突,陳朝很清楚對方就是王黨中的一位大人物,此刻拱了拱手:“大人說的對,這些是我個人能力,但同時,也是玄清司的能力。”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煜微微眯起眼。
陳朝向周圍拱了拱手:“諸位大人,你們都只看到玄清司壓在你們頭上,讓你們難受,但你們也只看到了這些,高祖皇帝的組訓,可不單單隻有如此。
你們想要剝奪玄清司的權力,可曾想過,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聞言,眾人皺起眉頭,不知道此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袁世清緩緩開口:“陳師尉,直接說,莫要賣關子。”
“好勒。”
陳朝這才發現自己表演過頭了,都已經走到大殿中間,但也沒退回去:
“玄清司所擁有的的權力,在當初高祖皇帝就已經看得很清楚,並且給了很準確的定位,督查百官,兼治理妖患,這兩者看似沒有關係,但實際上緊密相連。”
“如果玄清司沒有了偵緝百官的這項權力,試問,如果以後有官員想要謀害玄清司,製造欲加之罪,導致玄清司人才凋敝,那個時候,倘若有妖物作亂,武力犯禁者,你們誰能去解決?”
“朝廷還有星天監,而且你說的事情,不可能發生。”
有人出聲反駁。
陳朝搖搖頭:“如果玄清司倒下了,星天監還會遠嗎,至於會不會發生,其實已經在發生了。諸位大人不妨想想,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攻訐玄清司的。”
這麼一想,眾人都是一驚。
因為很多人都是跟風,只知道將壓在頭上的玄清司掀翻,讓自己輕鬆,卻並沒有考慮過在此以外的事情。
“想必諸位大人也很疑惑,其實玄清司所掌握的權力,充其量只是個威懾,平日裏並不會以此來橫行霸道,只抓該抓之人,這點大家應該很清楚。”
“但是這段時間,一直有人想要剝奪玄清司的權力,這風從哪裏來?甚至不惜在朝堂掀起風波,讓諸位荒廢朝政,忘記真正的大事。”
“就拿慶元一事來說,諸位每日早朝,便是大肆討伐玄清司,卻將此案放置一邊不聞不問,本末倒置,反倒攻訐起我玄清司,敢問這是何居心,難道是想包庇賊人不成?”
“別忘了,慶元之事,牽扯到的可是蠻人!”
說到最後,陳朝表情認真,語氣嚴肅。
“如今,卻沒有人真正關心過這件事。”陳朝此刻已經完全進入狀態,唾沫星子飛濺:“在劍州,一個知縣,便敢私藏鐵礦,勾結外蠻,甚至當地知府也同流合污,其他地方,誰知道有沒有類似的事情。
玄清司現在有權力,才能讓地方官員心存敬畏,若是失去這層身份,沒了威懾,我敢保證,用不了多久,安州便是其他各州的下場!”
“到了那個時候,誰去處理那些官員,誰能讓他們心存敬畏,諸位大人,說句不好聽的,你們不會真的以為,外面那些官員,都是手無寸鐵之力的書生吧。”
言外之意,天高水遠得地方,這天下武夫又不知京城纔有,沒了玄清司這層庇護,這些京城官員,便是沒了牙齒的老虎。
這種自毀長城的事情,他們居然也能做的樂在其中。
意識到這個問題,許多人臉色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