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黑透，爆竹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周煙兒把煮熟的餃子撈出來，分別端上了桌子。

    葉大娘在燒紙，每個門邊都要燒幾張，嘴裏還在念叨著什麼。

    葉子騫用竹竿挑起鞭炮，葉玉珠縮在邊上捂住了耳朵。

    鞭炮聲響了起來，紅色的碎屑炸了一地。

    周煙兒的耳朵嗡嗡作響，好半天都聽不到任何聲音。

    “...”葉子騫走到她面前，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什麼。

    周煙兒一個字都沒聽到，茫然地問：“你說什麼？”

    “你怎麼了？”葉子騫問。

    謝天謝地，她終於能聽到聲音了。

    “我剛纔聽不到聲音了，你剛纔說了什麼？”

    “我說可以吃飯了，你現在好點了嗎？”

    葉子騫緊緊地盯著她，眼睛裏麵流露出擔憂之色。

    周煙兒點頭：“好多了。”

    葉玉珠從外面跑進來，一隻手裏提著一隻小巧玲瓏的紅燈籠，另一隻手裏攥著兩個漏網的炮仗，一臉興奮地說：“二哥，嫂子，看我撿到了什麼？”

    “玉珠真棒！”周煙兒狂吹彩虹屁。

    葉玉珠露出寮羞的表情。

    葉子騫摸摸她的小腦袋，淡淡地說：“吃飯。”

    葉玉珠坐下，吃了幾個餃子，就聽見外面傳來小夥伴們的呼喚聲。

    “玉珠，出來玩啊。”

    “珠珠，撿炮仗去！”

    小夥伴們把院門拍得啪啪響，葉玉珠怎麼可能坐得住？她坐在凳子上抓耳撓腮的，屁股底下像長了根釘子，飯也不好好吃了，不停地往外面看。

    葉大娘看不慣：“你還吃不吃？”

    葉玉珠馬上放下筷子，小聲說：“不吃了，我能出去玩嗎？”

    “你這孩子...”葉大娘想發火。

    “娘，玉珠不想吃，咱們也別勉強。”周煙兒溫和地說。

    葉大娘頓了下，嗔怪地說：“你就是太寵著她了。”

    “就一個妹妹，我不寵她寵誰？”周煙兒拉過葉玉珠，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可以出去玩，但要注意時間，不能玩得太晚了。早點回來，別讓家裏人擔心。”

    “我曉得。”葉玉珠招招手，周煙兒適時地彎下腰去，葉玉珠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脖子，小聲說：“謝謝嫂子。”

    周煙兒拍拍她的後背，溫柔地說：“去吧。”

    葉玉珠提著燈籠，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小夥伴們守在門口，見葉玉珠出來了，紛紛圍上來。

    “你真慢，我們等了好久。”

    “看我的兔子燈，是我爹用冰給我雕的。”

    葉玉珠舉起紅燈籠，笑眯眯地說：“我的燈籠是二哥做的，看到上面的畫了沒？是我嫂子畫的，可漂亮了。”

    “哇！”

    “你嫂子手真巧。”

    小夥伴們發出陣陣驚歎聲。

    葉玉珠激動得臉頰泛起紅暈，彷彿被稱讚的那個人是她一樣。

    姚青娘被無視了半天，看著葉玉珠眾星拱月一般，代替她成了最受歡迎的小孩，心裏很是不舒服，大聲說：“說好的撿炮仗，你們要是不去，我一個人去了。”

    說完，她提著那個平平無奇，拿不出手的小燈籠，孤零零地走了。

    “青娘，一起玩啊。”吋玉珠連忙追了上去。

    兩個小姑娘拉拉扯扯的，沒過一會兒就和好如初了。

    “也不知道你哥怎麼樣了。”

    葉大娘語氣傷感。

    葉子騫沒說話，火光映照著他俊秀的五官，顯得格外地有魅力。

    周煙兒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站在院門口，目光穿透眼前的黑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順著風聲飄進她耳朵裡，還有一聲又一聲的鞭炮聲。

    守歲到半夜，周煙兒實在扛不住，就回去睡覺了。

    睡得正香的時候，被子被無聲無息地掀開，一雙冰涼的小手伸進來。

    周煙兒被冰醒了，無奈地睜開眼睛，對上葉玉珠興奮的雙眼。

    “玉珠，你起得好早啊。”

    “嫂子，快起來啊，大年初一要去拜年啦！”

    在葉玉珠的軟磨硬泡下，周煙兒只好起來了。

    換上新衣服新鞋子，在葉大娘的帶領下，他們在村子裏轉悠著。碰到村裏人，他們會停下來，喜氣洋洋地道一聲：“新年好啊。”

    他們最先擺放是葉老大家。

    葉老大跟葉子騫親爹，也就是原主的公公是一個爹媽生出來的親兄弟。葉老大和葉老二早就分家了，各過各的。葉老大是村裏的種田大戶，和老婆生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上次，葉大娘出去借錢，去的就是葉老大家。

    “大哥，大嫂，過年好。”葉大娘滿臉含笑。

    葉氏上下打量了葉大娘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有人告訴我，你發了筆小財，我還不相信呢。現在看來，倒像是真的。”

    葉老大一臉地忠厚老實相，憨笑著說：“大嫂進來坐。”

    葉氏白了葉老大一眼，屁股像粘在凳子上，一動也沒有動。

    周煙兒跟著葉大娘走進屋裏。

    看房子，就知道葉老大過得不錯。屋裏的傢俱都是新打的，牆壁也用灰抹得很平整。

    葉老大幾個兒子都在，最大的二十歲，最小的是女兒，比葉玉珠要大一歲，叫葉靈素。

    葉老大的大兒子給他們倒了熱水，還好奇地看了周煙兒一眼。

    周煙兒假裝沒看見，兩隻手捧著杯子發呆。

    葉氏不冷不熱地說：“你們來得正好，省得我找上門了。”

    一幅興師問罪的語氣。

    周煙兒好奇地抬起頭看著她。

    葉大娘皺眉：“嫂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葉氏勾著唇角，眼角眉梢是掩飾不住的惡意，意味深長地說：“這麼多年，我們一家幫了你們家多少，就不用我說了吧？”

    葉大娘沉默了。

    她身體不好，一直病病歪歪的，裏裏外外就靠葉子安一個人。葉子安忙不過來，就會求助於葉老大家，因為葉老大兒子多。但不是白幫忙，事後還有酬謝，有時候是一條魚，有時候是一斤或是半斤肉。偶爾葉老大家嫌棄給的謝禮太少，也會拒絕幫忙，活就部壓在葉子安身上了。

    葉氏突然提起舊事，顯然是有話要話。

    葉大娘：“你家以前是幫過我家不少，可我家也沒讓你家白幫忙。大過年的，嫂子一定要鬧得兩家都不愉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