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說得口水都幹了：“女兒啊，你可要想清楚了，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別看他是個瘸子，長得也算不上好看，可人家能幹啊...”

    她激動得直拍大腿，再看周煙兒一臉忍耐的表情，不由大怒。

    “老孃也是爲了你好，你看你那叫什麼表情！別人坑你害你，我還能害你不成？年紀大怎麼了？年紀大知道疼人！腿腳不好眚怎麼了？腿腳不好走得慢，你給他一巴掌，他也攆不上你...”

    周香兒不想被老孃四處亂濺的口水波及到，跑到院子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她寧可呆在外面挨凍，也不要在屋裏聽她娘嘮叨。

    乾枯的樹枝被雪壓彎了，放眼望去都是乾枯的桃樹。

    周香兒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無聊，眼角餘光不經意地掃過一個小黑點出現在小路上。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馬上走開，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個小黑點走近。

    少年長相清秀，身上的厚夾襖破了個大口子，白色的蘆花從衣服裡露出來。他面無表情，一隻手拎弓箭，另一隻手拎著一隻滴血的兔子，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周香兒的心臟猛烈跳動起來，胸腔裡像是藏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鹿。

    “你...”

    眼睜睜地看著葉子騫走到她面前，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見葉子騫從她身邊擦過去，提著兔子進了院子。

    砰砰亂跳的心臟好半天才平復下來，周香兒定了定神，蓮步輕移進了院子。

    “二弟回來了。”

    看到葉子騫，周煙兒像是見了救星，歡歡喜喜地迎出來。

    可算是能擺脫周大娘的嘮叨了。

    “嗯。”葉子騫低低地應了一聲，隨意地把死兔子往地下一扔，漫不經心地往屋裏掃了一眼，淡淡地問：“家裏來客人了？”

    周煙兒自然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弓箭，說：“我娘和我妹妹來了。”

    葉子騫頓了下，大概猜到她們來的原因。

    疏離地點點頭，眼睛看著坐著不動的周大娘，他客氣地說：“大娘來了。”

    人長得好看，哪怕穿著破衣服，也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周大娘冷不下臉，勉強提了提嘴角，笑著說：“子騫上山了啊？”

    “嗯。”葉子騫不冷不熱地。

    周大娘默默閉上了嘴，這孩子一看就不會聊天。

    葉子騫大步走進堂屋，自然地接過周煙兒遞過來的茶水，仰起脖子一口氣全喝完了。

    周煙兒問：“還喝嗎？”

    “不了。”葉子騫搖搖頭，臉色有些疲憊，嘴唇隱隱發白。

    周煙兒皺了皺眉，她看出來葉子騫狀態不好。

    葉子騫回來得太早了，往常都是天快黑了纔回到家。今天似乎出了什麼事，不然他的衣服也不會破成這樣。

    壓下心底的疑惑，她什麼都沒有問。

    葉大娘回來了，周大娘把她叫進廚房裏，兩個人嘀嘀咕咕地說著話。

    周香兒沒跟過去，葉玉珠眼睛亮晶晶的，一個勁地跟她套近乎。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煙兒從她身邊走過時，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軟綿綿地叫了一聲：“姐姐——”

    周煙兒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看周香兒的眼神宛如見了鬼，神色戒備地問：“幹什麼？”

    在原主的記憶裡，周香兒很討厭這個醜姐姐。小時候因為醜姐姐，她被小夥伴嘲笑。長大後醜姐姐要出嫁，帶走了一大筆錢。姐姐把錢帶走了，她的嫁妝自然就少了，背地裏沒少跟父母抱怨。她希望姐姐像潑出去的水一樣，嫁出去以後就別回來了。

    周香兒臉上的笑容像是裹著蜜糖的砒霜，親親熱熱地挽著她的胳膊，笑著說：“咱們姐妹好長時間沒見了，自然要談談心了。你成親的時候，我有事沒有過來，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都不給我介紹一下嘛？”

    聲音嬌嬌嗲嗲的，周煙兒剛下去的雞皮疙瘩，唰地一下又立起來了。

    不知道這個妹妹突然發什麼神經，她有些無語地說：“有什麼好介紹的，你不是都見到了嗎？”

    “你就跟我說說，剛纔進屋裏的那個人。”周香兒呶呶紅唇，臉上罕見有些羞澀。

    瞄著她怪異的臉色，周煙兒福至心靈地懂了，笑著說：“你說子騫啊，他是子安的弟弟，一直在讀書，不常在村裏呆，平時很難見到他。這不快過年了，他回來沒多久，別看他文文弱弱的，是個打獵的好手。”

    周香兒邊聽邊笑，時不時扭過頭看向不遠處的窗戶。

    隔著一堵牆，葉子騫坐在稍微明亮的窗戶處，身上的衣服脫到了一半，露出腰身上的一道猙獰傷口。

    傷口有一指來長，鮮血染紅了周圍的衣服，誰能想像到頂著這樣的傷口，他神色如常走了好幾裡的路，回來後還能氣定神閒地跟他們說話。

    外面的說話聲透過薄薄的窗戶紙傳進他耳朵裡，他愣在了那裏。

    估摸著葉大娘和周大娘談得差不多了，周煙兒進了廚房。

    臨走之前，她把葉玉珠託付給周香兒。

    周香兒沒耐心陪孩子玩，她滿腦子都是葉子騫的身影。

    把葉玉珠打發走，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屋裏。

    門虛掩著，吸引著周煙兒把眼睛貼到門縫上。

    她看到，葉子騫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大顆大顆的汗水懸掛在他濃密的眉毛和濃密的眼睫毛上，垂下去的眼神帶著隱忍，手裏拿著一塊布擦拭著傷口上的鮮血...

    周香兒心如擂鼓，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驚動了裡面的人。

    葉子騫動作一頓，猛然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看過來，厲聲問：“誰？”

    周香兒纖手捂著胸口，扭頭就往外面跑去。

    葉子騫攏好衣服走出來，周煙兒一個人站在堂屋裏，彎著腰用抹布擦桌子。

    見他出來，她揚起笑臉：“我做了你最愛吃的...”

    葉子騫突然扭過頭去，冷哼一聲說：“輕浮！”

    周煙兒真是欲哭無淚。

    她什麼都沒幹啊，怎麼就輕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