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娘做了很多餃子，各種各樣的餡都有，放在竹子編成的蓋簾上，餃子上面再蓋上一層乾淨的薄布。放到外面一晚上，餃子就會凍硬。什麼時候想吃了，什麼時候下鍋煮，跟速凍餃子差不多。也可能拿去送人，比如送給葉傢什麼的。

    年前要回一趟原主的孃家，老實說周煙兒不太想去。

    去年，她拿著東西上門，坐了一個時辰的冷板凳，空著肚子就回來了。用腳趾頭想想，她就知道周家人不歡迎自己。還有周香兒要嫁人，她好歹冠著周姓，算是周家的一份子，周家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通知她的。她知道原主妹妹要成樣的訊息，還是從別人嘴裏聽到的。雖然她對周家沒什麼感情，但心裏還是止不住地發寒。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人記得那個嫁出去的醜女兒了。

    不想歸不想，到底還是要去的，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好。

    葉家已不是以前那個窮得揭不開鍋的葉家了。

    一大早，葉大娘就指揮著小桐，讓他往馬車上搬東西，恨不得把家裏有的東西都搬上去。這其中多少有點炫耀的意思，有意讓周家看看。小桐來來回回地搬東西，出了一身的汗，後背上的衣服溼了一大片，卻毫無怨言。

    周煙兒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忙得差不多了，馬車裏堆得滿滿當當的。小桐坐在椅子上擦汗，手裏捧著葉大娘給他倒的茶水。

    葉大娘喜滋滋地拉著她的手，來到車邊：“這些夠嗎？”\

    “太多了。”周煙兒有些哭笑不得，對她說：“用不著這麼多。”

    葉大娘還說：“這還多？我還嫌馬車太小，好東西都裝不上。”

    周煙兒費了一番口舌，說服葉大娘把東西搬下去一些。這個打擊對葉大娘可算是不小，她整個人就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了。別人回孃家都有相公陪著，葉大安早就跑沒影了。作為葉子安的弟弟，葉子騫接過了這個重任。葉玉珠想跟著去，可惜葉大娘不許。她悶悶不樂地縮在葉大娘懷裏，可憐巴巴地看著馬車走遠。

    冬天的太陽藏在厚厚的雲層後面，陽光稀稀疏疏地落下來。

    坐在馬車裏的周煙兒挑開車簾往外面看了一會兒，感覺到坐在對面的葉子騫在看她。

    她放下車簾，疑惑地看過去。

    葉子騫眼睛閃了閃，低低地問：“你不開心？”

    “沒有。”周煙兒咧了咧嘴，露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

    她是不開心，因為不想回那個壓抑的周家，沒想到會被葉子騫看出來。

    馬車裏只坐著他們兩個人，一直不說話有些怪怪的。

    周煙兒開始沒話找話：“前兩天，我碰到胡曉桐，她跟我說，成親之後，她要呆在家裏相夫教子了，沒辦法再來幹活了了。這樣的話，食堂就少了一個人，你有不錯的人介紹嗎？”

    葉子騫思索了一會兒，向她提議可以讓葉氏來頂這個差事。

    “她雖然蠻橫無理了些，人還是很勤快的。”葉子騫這樣說。

    周煙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很不喜歡他？”

    每次葉氏來的時候，周煙兒都有仔細觀察過，葉子騫要麼黑著臉要麼躲到屋裏不見人。

    “我是就事論事。雖然她很可惡，但她家也幫了我家不少。我爹去世那一年，娘又一下子病倒了，家裏一個大錢都沒有，是大伯幫著料理了我爹的後事，又讓大娘過來照顧我娘，我娘才慢慢緩過來的。”葉子騫不好意思直視她烏黑的眼睛，低著頭看著腳底下的地板。

    “哦，只要她老老實實幹活，不要作妖就行。”周煙兒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

    他們聊的都是家裏和生意上的事情，氣氛很是溫馨。

    沒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到地方了。

    “妹妹回來了。”

    坐在馬車裏，周煙兒聽到一個女人在喊。

    她定定神，慢慢地下了馬車。

    “回來就回來了，還想讓我這個老頭出去迎接她嗎？”

    周老大五十多歲了，身子骨非常硬朗，腰背挺得筆直，臉上的表情又冷又硬。他有兩子兩女，家裏不缺孩子，向來不喜歡周煙兒。當年，周煙兒出嫁的時候，他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嫁出去的姑娘是生是死都不管他的事了。可到了周香兒這裏，他的那些原則就見了鬼。周香兒嫁人之後，隔三差五就往家裏跑，周老大每次都是笑眯眯的。

    說到底，他就是不喜歡周煙兒。

    “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別擺臉色了。”

    周大娘打了他一下，揚著笑臉出去了。

    老頭一個人在屋裏坐著，聽到外面傳來陣陣驚呼聲。

    大兒媳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哎呀，帶了好多東西啊。”

    二兒媳說了句：“上次香兒回來都沒帶這麼多東西。”

    院子裡歡聲笑語的，老頭心裏卻很不舒服，為什麼要提香兒？

    小時候，他就不喜歡周煙兒，因為周煙兒總是跟周香兒比。一生下來，周煙兒臉上就有一大塊紅斑。懂事之後，周圍的孩子都不肯跟她玩，嫌她跟別人長得不一樣。只有妹妹周香兒願意搭理她，可她並不領情。因為周煙兒喜歡的小男孩，一天到晚總愛纏著周香兒。周煙兒的性格越來越古怪，有一次竟然把周香兒推進了水裏。要不是旁邊有大人，周香兒可能就淹死了。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老頭不想再回億下去了。

    馬車上的東西被一個一個地搬下來，堆得院子裡滿滿當當的，都是葉子騫親自搬下來的。

    兩個嫂子對這個俊秀的年輕人很有好感，聽說他還考上了秀才，圍著他說話。

    葉子騫神色冷淡，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著。

    周大娘把周煙兒拉到一邊，低聲問他：“你怎麼今天回來了？”

    “想回來就回來了。”周煙兒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滿了疑惑。

    “你妹妹和妹夫也是今天回來。”周大娘說。

    “那不正好，我和妹妹很長時間都沒見了，我還想見見我那個妹夫是什麼樣。”周煙兒無所謂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