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暴雨
薄陽被陰雲遮掩,明媚的光線在連日來的雨季裡顯得格外罕見。
天矇矇亮,一名神色倉皇的農戶跌跌撞撞的叩響了府衙的大門,“大人,出事啦!”
衙役打了個哈欠,口吻不耐,“嚷嚷什麼?大清早的又是哪家的羊跑了?”
他拉著朱門,從上到下的打量著來人,沾了泥漬的袖口,幾近全溼的步鞋,略略湊近,還能聞見一股子嗆鼻的怪味兒,愈發篤定方纔的想法了。
天下腳下,百姓們樂的清閒,每日裏來敲門找丟失牲口的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雨季則更甚。
“哎呀,不是!”來人一跺腳,又濺了一片水花,“我上山去找丟失的鋤頭,走著走著那小道旁伸了個人手,我過去一瞧,身子都冷啦,大人快去瞧瞧吧!”
囉囉嗦嗦個不停,衙役正擰眉欲怒,倏地聽見身子冷了,嚇的一個激靈,拽著來人的手細細盤問。
“你何時發現的?昨日也是走那路嗎?”
農戶四下打量,似是心有餘悸,連聲音都壓低了幾分,“我日日走的那路,昨日約莫酉時回的家,我記性可好著呢,大人……”
衙役上報了知府,一行人跟著農戶匆匆趕了過去。
“就,就是那裏!我回去了啊!”農戶遠遠一指,顯然是被嚇壞了,嘴裏還不住的嘟囔倒黴。
半邊身子都掩在了灌木叢中,許是昨夜暴雨,纔將人的一隻手衝了出來,否則,恐怕也發現不了此人。
兩名衙役齊力將人搬了出來,累的氣喘吁吁,“嚯,這人可真夠沉的。”
抱怨的話尚未說完,一名衙役無意間瞥見了那人的腰牌,驚的倒退三步,失聲道,“這,這不是閆奎狀元的腰牌嗎?”
此人一身紅緋外袍,單看布料,也絕非尋常之物。
衙役大著膽子將人翻了個身,瞪大了眼睛!
這具屍體被人剝去了臉皮!乾澀的血跡與汙泥混在了一起,只有兩隻眼珠子還算能看。
發白的手腕上是一道道被粗壯灌木劃開的小口。
腹部熱流翻涌,衙役捂緊了嘴,不住的乾咳。
他依稀記得當今武狀元閆奎在最後一輪擂臺戰中被人一劍刺入右肩,算算時間,傷口應尚未癒合。
抖著手用長劍劃開了衣袍,入目的便是深深的劍傷。
傷口被雨水浸泡了一夜,雖已腫脹,卻不妨人認出身份。
“不會吧?這位大人不是昨日還在府中飲宴,怎會出現在此?”衙役半蹲了身子,明明已近冬日,身上仍起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堂堂武狀元,暴斃郊外,連臉皮都被人扯下,何等的駭人聽聞!
兩名衙役一前一後的抬了人,面色凝重的回了府衙。
才入了門,閆奎府裡的管家已經在門口急的繞圈了,主子一夜未歸,他尋遍了各處也沒打聽到人的去處,衙役的話更是把他驚倒了。
顫巍巍的伸了手,到底是照顧了多年的人,光是身形體格,管家瞬間老淚縱橫,哭的泣不成聲,“主子,你這是怎麼了啊!”
一來而去,武狀元閆奎暴斃之事已傳遍了京城。
百姓人人自危,鎖緊了院門,唯恐自己遭了歹徒毒手。
凌玄傲醉窩美人鄉,暖爐薰香迷的他睡意沉沉,咚咚的敲門之聲吵的他擰了眉,“出什麼事了!沒見本宮還睡著呢嗎!”
管家沉聲道,“三皇子,閆奎在郊外暴斃了!”
聞言,他睡衣全無,掀了被褥直接下床,一面穿衣一面催促,“進來細說,他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
床榻上的美嬌娘軟著手伺候他洗臉,自覺的退了下去。
抬手揉了揉昏悶的眉頭,“確定是閆奎嗎?他不是武狀元嗎?一身的武藝都是擺設嗎!”
他暗中運作許久,又是拉攏閆奎,又是為他安排官職,只爲了能壓一壓凌玄臣的氣焰。
好好的一枚棋子莫名其妙的折了,他如何不急,如何不怒!
管家低眉,“已經派人確認過了,閆奎的臉皮被生生剝下,仵作那邊的意思是閆奎昨日清晨便死了,主子昨日見到的閆奎多半是個冒牌貨。”
猛地抬袖,上好的紫玉茶盞被砸了個稀碎。
喘息聲漸重,再抬頭,是滿眼的陰鷙,語調陰冷,“查!給本宮仔細的查!本宮定要知道是誰幹的!”
子衿院中,蘇羽清放下了手中的竹筷,意味深長的點評了一句,“來無影去無蹤。”
從閆奎購宅開始,幕後之人的棋局便開始了。
幕後之人越是神秘,她便越是好奇,難免對下一次對局產生了幾分期盼之意。
而此刻,魅影靜靜的埋伏在閆宅附近的一處松林旁,屏氣凝神。
冰涼的雨水順著翠綠的松針滴下,落入黑靴旁的小水窪中,蕩起一層淺淺的波紋。
一群在林中暫避的小雀兒猛的撲稜了翅膀,化作一道道黑影消失在了陰暗的空中。
魅影勾起了嘴角,終於來了,主子的推測果真沒錯。
昨夜凌玄臣前腳入了子衿院,便召來了魅影,派他監視閆宅,尤其是出現在閆宅附近的車隊。
建一個空蕩蕩,又機關重重的地牢可不是易事。
虛掛在牢門上的鐵鎖更是生了鏽,絕不是尚未使用的樣子。唯一的解釋就是主人未免被他們瞧出異樣,特意派人將所有的囚犯連夜運出。
他們遇上的那一批黑衣人,多半是最後收尾押運的一波守衛。
也就是,囚犯多半還被留在閆宅的某個角落,靜待時機把人運出。
果然,一列持刀護衛押了三輛披了黑布的馬車緩緩出現在了魅影的視線中。
陰霾的空中飄著幾滴小雨珠,守衛面色不改,長靴落地,竟沒有一絲聲響,足見內力之深厚。
魅影擰了眉,這趟差事恐怕不好辦了。
守衛警惕,出了閆宅便上了山,在林間小道上繞來繞去,滿地的車轍顯然是事先準備好的障眼法,魅影凝神靜氣,終是敵不過多變的道路,徹底迷失在了山林中。
垂頭喪氣的命人暗暗圍了山,自己回府去了。
“主子,對不起,我跟丟了。”
比起魅影的失落,凌玄臣似是早有預料,一枚白子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