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送行
期限已至,凌國遲遲不見修書賠禮之姿。
西域王都,上書房的燈火徹夜未熄,掌管銀錢的戶部官員個個算的兩眼發暈,終於把能立即啟用的資產和糧食整理出來,通通遞給了國師。
國師細細看了一遍,又恭恭敬敬的擱到了國主的桌上。
驍勇善戰的將軍們正聚在一起商討戰局。
國師緩緩道,“國主,凌國調動邊境佈局,加築瞭望臺,其用武之心昭然若揭。此時國內民情激憤,正是出兵的好時候啊。”
已回了西域的大使亦出言附和,“臣附議!趁著凌國大帥尚未動身,我們大可排程糧草,早早的打出復仇的旗號,西域鐵騎定能一雪前恥,踏平凌國!”
國主隨手翻了翻案上的冊子,沉默片刻,低聲道,“都去準備起來吧!”
練武場士兵喊聲震天,長矛揮舞的愈發凌厲。
連日來,凌玄臣幾乎住在了練武場裡,一睜眼便是督促士兵操練,遇上新兵,還會親自下場指點。
偶有閒暇時分,亦會與將士對戰,矛與矛的碰撞,擦出的是錚錚之聲。
最開始,士兵們忌憚著他太子的身份,斷不敢使出十分的力氣,可同吃同睡幾日下來,便了解了眼前太子殿下的為人性情。
他機敏卻從不刻意賣弄,軍營雜亂伙食一般也不從抱怨,可以說是平易近人。
但面對軍情要務,下達軍規軍紀,整改佈防排兵時,又是雷厲風行。
短短几日,竟上下稱讚,無人不服。
戰前練兵,就是培養主帥和士兵之間的信任和默契。
他忙於政務,對軍隊的校練不過偶偶,士兵們提及他是怕多於敬,在戰場上絕不是好事。
因此,這些時日不是平白浪費,而是制勝的關鍵一招。
至於與將領的對決,亦是他的考驗。
片面的聽信旁人的言辭從不是他的作風,他要選出的是真正有勇有謀的大將。
如此一來,就算陣營間失了聯絡,也不至於將一眾士兵的性命白白葬送。
秋日暖陽,演武場上,四萬士兵身著鎧甲,昂首持矛。
凌玄臣一襲玄色勁裝,負手而立,寒風吹的衣袍獵獵作響。
他朗聲道,“西域小國,蔑視國威,我等身為凌國子民,自當保家衛國,抵禦外敵!”
說罷,他高舉手中的紅纓槍,振臂一呼。
慷慨言辭,激計程車兵心血翻涌,自發的呼起了口號,“保家衛國!抵禦外敵!”
整齊劃一的口號,動如雷霆的氣勢下,凌玄臣宣佈明日出發。
銘軒先行一步抵達了戰場,已將地形地勢通通繪下,並了一張敵人有異動的紙條快馬送回了京都,大戰一觸即發。
清點了士兵和隨行將領,凌玄臣快馬入了皇宮,將情況稟明。
聞言,凌哲熙久久不語,他凝神望著半跪的皇兒,心頭涌起幾分歉意。
他也未曾想到自己一時的猶豫,竟將最疼惜的孩兒再次送上了兇險的戰場,哽咽幾句,終是將疑惑問出了口,“玄臣,你怪過父皇嗎?”
是父皇,不是朕。
這是凌哲熙少見的親暱。
凌玄臣微微一怔,毫不猶豫的搖頭,“西域早已不是當年攀附凌國而存的蠻夷小國,此次和親本就動機不純,就算沒有三皇兄謀害蘇婉兒一事,他們也定會找別的由頭進犯,與其拖到那時,還不如趁此機會,一舉滅了險惡用心!”
邏輯清晰,隱隱的歉疚就這樣消散了。
皇上皺眉,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打斷了。
凌玄臣俯首磕頭,“父皇,兒臣有個不情之請,若兒臣不幸戰死,請父皇還太子妃一個清白身份,不至為兒臣苦守。”
“你……”皇帝神色愈發無奈,指了他半晌也說不出一句重話,只得點頭應了。
痴兒!
轉頭對太監吩咐,“傳朕旨意,今夜在宮中設宴,為太子踐行!”
“父皇且慢,兩國交戰本就勞民傷財,兒臣不願多生事端,鋪張浪費,若明日父皇能在城門口踐行,兒臣便心滿意足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凌哲熙亦不再堅持,鬆口同意了。
又忍不住回想,若是三皇子能有凌玄臣一半妥帖心細,那凌國又該是怎麼樣的光景呢?
對比之下,孰優孰劣,清晰可見。
翌日清晨,凌玄臣支著頭,虛虛的描了描身旁女子的睡顏,聲音低沉,“我走了。”
輕手輕腳的從塌上爬起,不料被一隻小手捏住了手腕。
細膩的拇指在腕扣上輕輕摩挲,閉著眼半夢半醒的嘟囔,“我等你。”
不是保重身體,不是小心詭計,而是滿含信任的我等你。
凌玄臣動作一僵,回首打量,卻見那人鬆了手,迷迷糊糊的翻了身又睡了過去。
心頭好笑,將被掙開的被子重新拉了拉,替她改好。
闔門之時,背對著的蘇羽清緩緩睜開了杏眸,猛地鑽進了尚有餘溫的被窩。
微紅的耳垂卻出賣了她的羞怯。
太子殿下領兵出征早已傳遍京都,百姓自發的夾道歡送,人群中時不時爆發出一句呼喊,“祝太子殿下凱旋而歸!”
莊嚴的城門下,金冠龍袍的凌哲熙身後立著滿朝的官員。
凌玄臣翻身下馬,陽光下的金甲愈發耀眼奪目。
腳步穩健,跪倒到地,朗聲道,“兒臣奉父皇旨意,今已點兵四萬,前往西域。”
皇帝顫抖著抬起手。
歲月爬過他的面容,面前的皇兒已成爲了能夠獨當一面的太子,一舉一動間有了他當年的影子。
“來,父皇今日與你共飲一杯清酒,祝皇兒旗開得勝!”鏗鏘有力的聲音在牆門下回蕩,久久不散。
接過雕紋酒杯,杯口抵著杯口。
幾滴香醇的酒液飛濺而出,凌玄臣仰頭飲盡,瀟灑酣暢。
灑脫英勇淋漓盡致。
兵部尚書顫巍巍的端起酒杯,“殿下!老臣等您凱旋而歸!”
一個是四處闖禍,為國家招致禍患的三皇子,另一個是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的太子殿下。
這是何等的心胸氣魄,不知不覺間,眾人的心已經偏向了凌玄臣。
許是受了這份踐行氛圍的感染,就連禮部侍郎都攥緊了拳頭,心緒起伏,越過了人群朝他作揖,“太子殿下,臣願為您釀上一壺好酒,待您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