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了一段時間，毓梅也將蘇羽清的性子摸了個大差不差，知她多半是害羞了，也不再多問。

    要麼說兩人心有靈犀呢，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凌玄臣一襲雲錦長袍，踏入了房門。

    慌亂的收了手，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蘇羽清微不可見的推了推託盤，“我從箱子裡翻出的金絲軟甲，大概是你的尺寸，試試看吧。”

    一抹驚詫從眸中閃過，這是成婚之後，她第一次送自己東西。

    熾熱的視線盯得蘇羽清喘不過氣來，胸口砰砰直跳。

    她是不是臉紅了？還是他發現自己的謊言了？

    須臾，目光一轉，落到了金絲軟甲上。

    抬手撫摸，眉頭一跳。

    小女人學會騙人了。

    上一世奔赴戰場前，她也送過自己一套金絲軟甲。

    光澤，做工和柔韌度一模一樣。

    據魅影回報，這金絲軟甲可是大有來頭，在那匠人面前，名號再大的王公貴族都不管用，他做軟甲，只看交情，當然，排隊也是不可避免的。

    展開軟甲，流動的金澀光影柔和內斂。

    照著肩膀比了比，尺寸更是剛剛好。

    所以，太子妃的箱底裏真的會壓著一件正好合他身量的金絲軟甲嗎？

    再聯絡子兼幾日前的回稟，他大概有了猜測。

    蘇羽清頗為得意的倒了杯熱茶，暗暗佩服自己的機敏。

    將軟甲擱在一旁，凌玄臣半撐著手，側眸端詳。

    “你相信我嗎？”

    莫名其妙的問話，蘇羽清一頭霧水，“啊？”

    後知後覺的察覺他是在問兩軍交戰之事，蘇羽清歪著腦袋分析了一下，鄭重其事的點頭，“今天前，你有八成勝算，有了這件金絲軟甲，便有了十成勝算。”

    知她刻意逗自己，凌玄臣也不惱怒，點頭稱是。

    不急不慢的補充了一句，“不，要我說啊，金絲軟甲添一份勝算，夫人的相信亦值一份勝算。”

    杯中的茶水微微一晃，蘇羽清以袖掩面，輕笑出聲。

    “事先與殿下說好，本宮可不是一味守候的痴人，殿下若是不回來，我便尋了人私奔，物件嘛，我看銘軒就不錯。”

    門外耳力極佳的銘軒腳步一顫，險些摔倒。

    內心不斷哀嚎，為什麼太子妃要拿他做笑料啊。

    隔著一扇門，他都感覺到來自太子殿下的威壓了。

    狡黠的彎了眉眼，蘇羽清心情大好，連日來的鬱結瞬間解開。

    是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信任，面前這人可是凌國最驚才絕豔的男子啊。

    明知是玩笑，但凌玄臣嘴角的笑意還是淡了下去，只因著那分萬一的可能，戰場的對局誰也無法預測，有了軟肋便多了憂慮。

    輕飄飄的答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沒能回來，你不必記掛我，父皇母妃素來疼愛你，想來會允你改嫁，清兒，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寫休書。”

    語閉，他垂眸藏起了眼底的落寞。

    笑意凝滯，蘇羽清冷哼一聲，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激動的肩膀都顫抖了，厲聲喝道，“凌玄臣！你什麼意思？你就是這麼看我的？我的情義就這麼廉價？好一個為民著想的太子殿下！”

    拂袖而去，徒留一地碎片。

    溫熱的茶水在地上冒著熱氣，男人嘆了口氣，幾不可聞的低語，“脾氣還是這麼衝！”

    目睹了全程的毓梅低頭不語，多年來，太子妃恐怕是衝太子殿下甩臉色還安然無恙走出大門的第一人了。

    冷靜理智如殿下，亦深陷情網無法自拔。

    “殿下，太子妃只是一時情急，等她想通就好了。”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殿下，任茶水沾溼了外袍，只靜靜的坐著，背影無限落寞。

    想通？小女人就是想通了纔會說出此番話的。

    若是換做自己，一番情誼被低估，怒氣恐怕不比她來的少。

    他不想束縛她，她亦不願離了他。

    明明通曉對方的心意，他卻狠不下心來做一個自私之人。

    無論如何，這一世，她不該再為自己苦守了。

    蘇羽清快步走入了梨園，隨手挑了棵梨樹，一躍而上。

    弓著一條腿側躺在枝幹上，指尖在枝葉間流連，嘴裏不住的嘟囔，“混蛋，我還沒提要逃走，你倒是先提了！不如給我一封休書，大家一拍兩散好了！”

    無辜的梨樹，被薅了一地的綠葉。

    茶水漸涼，換了一壺又一壺，夜空中一輪明月已經升空，點點星光照亮了子衿院的大門。

    蘇羽清踏月而歸，沾了半身的灰塵，散漫的推開了院門。

    卻不料，屋內燭火通明，丫鬟們個個神色肅穆。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凌玄臣沒走。

    難道空等到了現在？

    莫不是轉性了？

    那人依舊保持著先前的坐姿，不見半分不耐，見她回來，溫和道，“你回來啦，對不起，方纔是我的錯，我未曾看低你的感情，只怕對你還不夠好，我只是希望……”

    匆匆打斷了他的表白，蘇羽清又恢復了清冷的模樣，“殿下不必介懷，臣妾並不是不通情理，方纔是臣妾僭越了。”

    現下，絕不是糾結情愛之時，她果斷鬆手，只將兩人的關係定在太子和太子妃上，而不是親暱的你我。

    凌玄臣眉梢一挑，自覺中止了話題。

    既然雨過天晴，他也不必再留了，抬腳離開了子衿院。

    說到底，今日的齟齬還是有銘軒而起。

    他自知理虧，遠遠的跟在主子身後，一聲不吭。

    凌玄臣心中好笑，停了腳步扭頭，朗聲問，“你還能避開本宮不成？過來，有事交予你。”

    銘軒咧嘴一笑，如釋重負的快步上前，“主子請說。”

    “距離本宮出征還有一段時日，你帶上一隊精兵先行一步，避開敵方耳目，替本宮摸清底細，可能辦好？”

    銘軒點頭，“能！”

    太子殿下領兵出征的訊息很快傳遍了京城，彼時，三皇子正在茹妃宮裏請安。

    兩人聽了婢女的回稟，相視一笑。

    戰場兇險，只要動一點點小手腕便能輕鬆抹去凌玄臣的存在，如此好事，怎能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