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臉色一沉，悄悄端詳著蘇羽清的臉色，心中暗罵。

    他怎麼會提拔這個蠢女人做主管的？

    貪慕虛榮也就罷了，竟當面污衊樓主，是嫌自己活膩了嗎？

    似笑非笑的眸子，一股涼意從腳底蔓延，順著筋脈流入肺腑，掌櫃的指尖不自覺的顫抖。

    柳主管緩緩爬到他腳邊，眼眸含淚，髮絲散亂。

    滿是血汙的手伸向他的衣角，卻換來了掌櫃的一記耳光！

    “說什麼話呢！她就是未央樓樓主，我們的主子！”

    毫不留情的力道打的她倒翻在地，那抹身影清冷的瞥了她一眼，宛如一塊骯髒的抹布。

    柳媚渾身顫抖起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呢喃，“怎麼可能！一定是假的，不會是樓主的！”

    “我不用證明我是樓主。”蘇羽清微眯了眸子，頓了頓又道，“但是你，沒有機會再向我求證了。”

    取來一壺上好的清茶，斟了一杯，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掌櫃心有慼慼的瞥了一眼狼狽的主管。

    柳媚，也就是柳主管，是他親自提拔上來的。

    為人機敏，又有幾分姿色，辦事還算利索。

    最初還懂得收斂，日子久了就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勾搭來往的貴客。

    說到底也是下屬的私事，他管不著也懶得管。

    利用手中的權勢斂財，又或是看不慣平頭百姓揍上一頓，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但不管怎麼鬧，她手中有數，他也願意配合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不惹上人命官司，他都可以饒過去。

    可這蠢貨偏偏不長眼，招上了樓主，那說一不二的作風，就連他看了都膽怯。

    “掌櫃，看在我為樓裡忙前忙後的份上，您幫我求求情吧！我不想走！”柳媚抿唇求饒，悔的腸子都要青了。

    原想靠著這行當勾搭一個富戶，可鬧出這樣難堪的事，嫁人就不用說了，就連生計都沒法子保證了。

    “這……”掌櫃猶豫的扭頭看向垂眸品茶的蘇羽清。

    擱下茶杯，蘇羽清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衫，“柳主管，我這裏容不下你，請盡離開。”

    眼波流轉，又落到了小廝身上，隨手一指，“還有你，領了這個月的月錢就另謀出路吧。”

    目睹了全程的看官譁然，紛紛稱讚。

    塵埃落定，掌櫃鬆了一口氣，他也害怕被按上一個管理不當的頭銜。

    女子掀起眼簾，再次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今日也請在座的諸位做個見證，往後凡是踏入未央樓的人便是尊貴的客人，沒有貧窮富貴、權勢大小之分，未央樓上下對所有客人一視同仁，絕不偏私。”視線落在衰敗的柳媚身上，又道，“若是發現有人仗勢欺人、恃強凌弱，一律逐出，決不輕饒。”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未央樓樓主的承諾，可謂是鐵令了。

    來聽戲本就是爲了享樂，若是再被各種三六九等的規矩束縛，可真真叫人發愁。

    蘇羽清的承諾無疑是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無意中又給未央樓造了一波勢。

    在俗套的酒館茶樓中，豎起了一張新招牌，那就是平等。

    今日之後，未央樓的名字再一次響徹京都，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訓練有素的姑娘們再次登臺，咿咿呀呀的開演。

    見狀，尋釁未果的蘇婉兒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思，在侍女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

    而未央樓的暖閣裡，掌櫃聽著訓斥，冷汗連連。

    “未央樓生意大不如前，你可曾反省過？你身為掌櫃，如果只能發現問題卻無應對之力，我想你也可以退位讓賢了，你說是不是？”

    “不，不是！請樓主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蘇羽清垂眸，意味深長道，“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的。以後招人警醒著些，我不希望再看到柳媚那樣的勢利眼了。”

    掌櫃暗中舒氣，這便是給機會了。

    抬手抹去額角的汗水，仔仔細細的陪著她重新檢查了一遍樓中事務，又恭恭敬敬的將人送上了馬車。

    望著風中搖擺的簾子，耳邊冷不丁冒出蘇羽清的一句話，“你好自為之。”

    他一個激靈，再沒了耍滑頭的心思。

    樓主，絕不簡單。

    儘管耽誤了一些功夫，蘇羽清還是順利的解決了心頭大患。

    柳媚和小廝其實只是未央樓中的一個小小縮影，或者說是勢力的一部分。

    掌櫃心裏清楚地很！

    她深諳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抓了現行再狠狠的敲打一番也就夠了，若是將人逼的狠了，她一時也找不到頂替掌櫃的人手。

    既要立威，又要容人，這是一門學問。

    她掀開簾子，低聲吩咐車伕下一個地點，婀嬌閣。

    這一處她是不擔心的，畢竟有錦娘幫她打理，定不會出大錯。

    果然，比起未央樓，婀嬌閣的情況好了許多，鶯聲燕語不斷。

    甫一邁進大門，便有身量嬌小的姑娘迎上前來，客客氣氣的詢問，“姑娘面色紅潤，是來買胭脂水粉嗎？”

    呦，錦娘培養的人也太會說話吧！蘇羽清暗暗稱讚，定要叫綠殃來跟著錦娘學上一段時間，若是學了個一招半式那就再好不過了。

    “咳咳，我沒什麼瞭解，能給我介紹一下嗎？”她佯裝羞怯，小聲嘟囔著。

    那小姑娘也不嫌棄，領著她往價位中等的胭脂堆裡鑽，從花色到材質，介紹的詳細。

    末了，蘇羽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問起了另一款，磨磨蹭蹭的提出了試色的請求。

    “我，我身上銀錢不多，我怕買錯了。”

    小姑娘一愣，瞭然一笑，愈發熱情起來。

    言辭間也不見鄙夷之色，耐心的連蘇羽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沒臉再試探，買了一盒胭脂就灰溜溜的跑上了四樓。

    做賊心虛的往四樓跑，好巧不巧的被錦娘抓了正著。

    四目相對，錦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見她一身布衣，托腮道，“虧你能想出這樣的招數來，沒讓你失望吧？”

    兩人許久未見，泡在湯池子裡說了好一會體己話，蘇羽清才戀戀不捨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