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假意、隱情……帝王之心實在難測，可以有太多種解釋。

    方離然不打算讓他猜，直接和他挑明瞭：“因為我不打算騙你。”

    “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

    雖然說的不是同樣的話，但是所要表達的這樣的意思，十七已經從皇上的嘴裏，聽說過不止一次了。

    再一次這樣說起，十七對此的困惑，已經完全超越了其他所有的顧慮。

    “為什麼？”

    方離然回答的坦坦蕩蕩：“與人交往呢，最重要的就是坦誠，還有將心比心。我知道你大機率不會信，但我還是希望，如若我一直這樣待你的話，總有一天，你也會願意這樣待我的。”

    方離然回答的很利落，但十七心目中的困惑，並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解答。

    再次問出了相同的話：“為什麼呢？”

    方離然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正想著要怎麼斟酌詞句，好顯得自己更加真誠一些，又聽見十七緊接著多問了兩句。

    “為什麼要這樣待我呢？迄今為止，自皇上那一日來找我之後，皇上所做的所有行徑，我都無法理解。”

    不得不說，託方離然選了這個地方的福。

    微風拂面，沖淡了濃重的脂粉味道，只留下似有若無的淡淡香氣。

    和空氣之中漂浮著的酒香，摻雜在一起，與底下喧喧嚷嚷的人群一起，營造出一副最紙醉金迷的畫面。

    然而他們站在這裏，站在了紙醉金迷的最邊緣，依然身處在這幅畫面裡，目之所及之處，卻是截然不同的萬家燈火，反倒是生出了一些很重的不真實感。

    在這樣的不真實感下，連嘈雜的人聲都盡然被拋諸在腦後，實在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只想著眼下這一刻的氛圍。

    十七終於問出了心中最困惑的那個問題：“皇上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究竟所圖為何？”

    何必花這麼多功夫？甚至要屈尊降貴的來找自己。

    皇上之前所說的話裡若是有一絲的真實，那便也同他直接坦白，說個痛快。

    豈不是能更快的把事情解決了？

    就算是再不聰明的人，也應當知道如何纔是最省力的法子，不應該這樣本末倒置，更不應該如此捨近求遠。

    然而皇上不可能是那個不聰明人，這纔是十七一直如此困惑著的最大的原因。

    所圖為何？聽到了這樣的疑問，方離然也算是能夠明白，他少有的會露出的那部分情緒，當真是對自己最單純的疑惑了。

    關於這個問題，方離然比之前的那個問題回答的還要更加利索：“圖你。”

    最最簡單不過的兩個字，恐怕只要是習過字的孩童，都可以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但十七這麼一個早已不是孩童的人，卻從未覺得這兩個字，有如此值得讓人費解過。

    在心裏打了一個轉兒，依然不解。

    “皇……”差點都要忘了之前的囑咐，想要脫口而出。

    停頓的那一下，也把想要脫口而出的話給頓下來了。

    最後只剩下了一句：“方公子的事，小人無權過問，是小人冒犯了。”

    這樣的一句話，又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感，一下子拉遠了。

    話裡的意思，擺明了就是不相信方離然所說的，覺得方離然又在糊弄或者取消他。

    所以乾脆就放棄追問，方離然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吧。

    那方離然必須得為自己辯白一下了。

    也不再刻意的去盯著他看，而是把身子完全轉過去，撐在欄杆上面，眺望著遠方。

    默默的開口，說出來的話，不像是在說給旁邊的人聽，而像是在說給風聽。

    “我就知道，這種話說出來，不會有人相信的。”

    “但別人不知道的是，在我認清這樣想法的時候，可也是經歷過一番艱難的思想掙扎，最終纔不得不向自己的心意屈服的。”

    “有時候我還會羨慕呢。永遠都不會去懂得這樣，彷彿是隔著幾生幾世，再次擁入懷中的漫長思念情愫，就可以永遠都不要像我這樣，為此而煩憂了吧？”

    “可我畢竟是已經選擇了向自己的心意屈服，那麼，如果把這看作是一場博弈的話，我就已經率先棄子投降了。”

    “所以，我不求信，不求迴應，只管用接下來的時間，一如既往的證明這件事情。”

    “你什麼都不必做，就很好。”

    方離然站在欄杆邊，微微垂眸，底下的萬家燈火，就盡數映照在了他的眼中。

    微風拂面，沒有完全束起的髮絲也跟著緩緩飄動。

    大概是因為這些的原因，十七覺得，他的側臉看起來有些悲傷。

    以至於他方纔那番在自己看來，理應是十分離譜的話語，竟然也默默的記下，忍不住想要去思索，去信服了。

    “滴！好感值增加3%，目前攻略進度值32%。”

    方離然憑藉着他這張破嘴，還有他這個已經磨練出來的演技，假的也能給說成真的。

    低眉頷首，目光和語氣都放得柔一些，表現的與他平常的樣子截然相反，只在他面前顯露出來的這一面，就會真的好像真的已經苦苦單戀已久一樣。

    當然方離然不會為此而竊喜的。

    他還得忙著這樣好的氛圍，順勢轉過頭來，回望進那雙眼裏去。

    十七剛纔還在盯著他的側臉看，沒有立刻回過神來，猝不及防的與他四目相對。

    目光流轉，明明白白看向的是自己。

    但卻不應當，是望向一個下屬的眼神。

    十七再不懂什麼風花雪月，也在此刻如此明確地意識到這一點。

    “滴！好感值增加5%，目前攻略進度值37%。”

    十七真的是要栽在這雙眼睛裏了。

    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刻的眼波流轉，更是因為每次望進他這雙眼睛裏的時候，都會感受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皇上方纔說的一句話，倒是挺適合自己每次產生這種感受的時候。

    “彷彿是隔著幾生幾世，再次擁入懷中的漫長思念情愫……”

    十七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現在聽到之後，不自覺的去想，竟然真的在心底萌生出了這樣的思緒。

    方離然笑了一下，走的稍微離他近了一些，忽然問他：“你和我在一塊的時候，有沒有在某一個瞬間，萌生過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