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 皇命難違(十)
再怎麼打算用皇帝的獨斷專行,來為自己方便行事,方離然也不能當一個那麼不好說話的人。
比如現在,就勉強學起恩威並施的那一套。
在十七謝完恩行完禮之後,方離然又招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前來。
“朕也沒有那麼不善解人意,還是要參考一下你的意見的。比如這個名字,就可以再議,看你喜不喜歡了。”
說起來,比起大白和小白,方離然作為有著這樣歷史參考的起名廢,能起出這樣的一個名字,已經算是他最優秀的表現了。
只不過完全是從諧音上面得到的靈感,讀起來相差無己,怕他會不喜歡。
但其實,十七哪裏會在意這個名字,會不會讓他喜歡呢?
不管是什麼,編號十七也好,皇上賜名時戚也罷,都只是一個會把他永遠困在這座宮殿裡的代名詞。
他喜不喜歡又有什麼重要的呢?反正都不會是他真正的姓名。
他真正的姓名,比他還要更無法得見天日。
所以被皇上這麼問,他的內心也依舊是毫無波瀾,只是繼續維持著最基本的禮儀,說是沒有任何私人感情的場面話:“得皇上賜名,微臣惶恐萬分,感恩戴德。”
方離然好想直接下令,讓他不準再這麼跟自己說話了。
只是迫於現在的關係還生疏的很,不想變得更加生硬,還得勉強自己多忍一忍。
真是沒想到,自己之前總是被欺負,甚至要被掐著脖子、拎著後頸......難受也就罷了。
現在這樣,竟然也會覺得難受。
潛意識裏總是會不自覺地,自然而然的就把面前這一個與從前世界樣貌相差無幾的臉,再次劃分成同一個人。
這樣的想法越強烈,方離然就越是沒有辦法用著開始的平常心,去看待眼前人。
莫名其妙的還總是有一種,自己每完成一次任務,每離開一次任務世界,到達下一個任務世界開啟新任務的時候,都是一次刪號重練,從頭再來的過程。
心情忽然就變得微妙了起來,甚至還有了一點點的挫敗感。
無奈的搖了搖頭,試圖揮散掉腦海中那些擾亂自己的想法。
方離然還是耐著性子,去面對眼前現在這個只有3%好感值的人。
彷彿自言自語一樣再次開口,先不管他在不在乎了,自己想說的還是要說完。
“朕還是第一次給人賜名,第一回難度就這麼大。”
“這個名字,可是相當重要的。”
“這不再是簡單的幾個字,而是代表著一種可以徹底讓你摒棄所有過往、去過上你所向往的生活、去實現你所有的心願、去成為真正的你自己的,最好的機會。”
“你要相信朕。朕能夠給你的,絕不單單只是這樣的一個名字而已。”
十七不置可否,並不會因為他又說了幾句話,而讓自己常年靜如止水的心裏,激起什麼漣漪來。
說來說去,反正也只是單方面的去聽皇上的命令就是了。
走不過又是多說兩句“謝主隆恩”,沒什麼別的話好說,最後被放走,依然搞不明白皇上心裏在想什麼。
方離然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工作可以進展得如此艱難過。
這話說起來,可能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味,但方離然可不能算作是在無病呻吟,他是真的覺得有些無奈。
身處險境的時候,有身處險境的難處,現在也有現在的難處。
沒有遇到任何生命危險,攻略目標看起來對自己也沒有任何惡意,平靜無波。
以至於方離然完全找不到地方下手,沒有任何過往的羈絆做理由,全憑方離然單方面的“騷擾”。
勉強透過對於他的瞭解,好像是搭上了一點聯絡,實際上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說是毫無改變和進展也完全不為過。
來到這個任務時間都已經快一個星期了,十七的傷都養好了,自己到現在也想不到有什麼好的事情可做。
除了皇上一定要按部就班,需要做的事情以外,自己對於未來要做什麼,一點思路都沒有。
看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實際上腦子也的確是一片空白。
等到把手下服侍的人重新放進來,準備讓張槐幫自己穿聖旨下去的時候,方離然才初次意識到,自己剛剛就是嫌總是見不著他,才突發奇想要給他換了個職位的時候,腦子裏應該也白的差不多了。
說的那麼爽快,甚至還要用上強行的命令,結果自己對此毫無準備,現在仔細要論起來,哪裏是簡單頒佈一道聖旨可以解決的問題。
自從當上這個彷彿吉祥物一般的皇帝之後,方離然遇到了自己此次職業生涯以來,第一個最忙的階段。
爲了實現自己說出去的那些話,讓十七能夠真的不只是單純換一個名字而已,方離然首先就得把李大人再請過來,仔仔細細的全都盤問清楚。
倒是沒有再問出什麼特別的,只是說十七和他的弟弟,曾經被前朝因為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的袁家而連累,一併被流放。瀕死之際,被撿回來,訓練為殺手,又被他選為暗衛的。
方離然沒空關心他們這種帶有濃重江湖氣息的故事,只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傳幾道聖旨下去也不管用,不能走明面兒,必須得在背地裏忙活。
得先把編號為十七的這個代名詞,在暗衛處除名,這倒是不太難辦,畢竟暗衛處突然少了一個人這種事情,除了李大人之外,連同僚都不會在意的。
然後就得給名為時戚的御前侍衛,準備一個新的身份。
這個可費了好一番功夫,翻了好久的書卷,才終於找到從前沒落的一個貴族世家,然後牽扯出來七大姑八大姨的遠房親戚,給他沾親帶故的安插了一個順利成章的身份。
在此之前,方離然都不知道御前侍衛這個職位,會如此的重要。
以前只關注了御前那兩個字,關注點在於可以每天見到他了。
現在才知道,雖然都是侍衛,但是能當御前侍衛的人,從前幾朝數起到現在,那都是要有正統出身,甚至還要沾上點皇親國戚才行。
所以,在被暗衛處除名,又被莫名其妙的秘密押送,最後得到這樣結果的時候,十七纔是最驚訝的那個人。
憋氣方離然,十七可是早就已經熟知這個世界裏的規則。
越是知根知底,越是感到困惑。
甚至在已經完全清醒的認知到,自己已經成爲了御前侍衛之後,依然有種不真實感。
皇上那番話......說的竟然是真的?
十七這會兒,感到如此震驚和困惑的,已經不單單是皇上把自己封為御前侍衛的這個承諾了。
十七現在更在意的是,皇上談及自己的名字時,和自己說的那番話。
讓自己可以摒棄過去的一切,讓自己不必再過見不得光的生活,讓自己可以成為真正的自己......
這麼一番聽起來冠冕堂皇,當時聽的時候,沒有在自己心裏引起任何波瀾的話,現在回想起來,竟然真的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獲得了這樣的機會?
十七甚至忍不住的要去疑心,皇上是不是偷偷的調查過自己?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埋藏在最深處的秘密?
可是這樣的想法,也經不起任何推敲。
假如......十七之前就設想過,假如自己最深的那個秘密被任何人知道的話,他的下場都只會是葬身血海之中,更別提知道的這個人是皇上。
那可是九五之尊,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怎麼可能容得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