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接回來的前九年裏，一直把他當做是世上唯一的親人來看待......”

    “但是......但是我......”

    肖燚撐著額頭，閉上了眼睛，擰緊了眉心。聲音越來越低，抖的越來越厲害。

    方離然只是聽著，都氣的恨不得現在立刻去活剮了肖盛和。

    更無法想象，肖燚在經歷瞭如此破碎的人生，又被再次打破之後，是怎麼在如此之大的恨意之下，咬牙用唯一能繼續支撐著的恨，來保持理智，計劃報復的。

    可是當一個人活下去的目標只有恨意和報復的時候，該有多可悲啊。

    可悲又可憐。

    方離然說不出話來安慰他。

    任何的話語，在他面對的這些看來，都只剩下蒼白無力。

    只是很想要很想要抱抱他。

    方離然用了很大的力氣抱住了他，牢牢的抱緊了他。

    沒想到一直隱忍不宣的，一直連觸碰都不能的，第一次終於能親近的擁抱，會是這麼沉重。

    肖燚依舊沒有抬起頭來，只是順勢把他攬進了懷裏，腦袋埋在了他的頸窩，同樣用力的抱緊了他。

    這幅沒有在任何人面前顯露出來的樣子，已經是被傷害過無數次之後，再次選擇相信一個人的唯一例外了。

    方離然不會打擾他，只希望他能將心裏的萬分之一發泄出來，能少難受半分，都是好的。

    肖燚好像從他得到了一點力量，冷靜了一會，又開口。

    聲音直接從胸膛傳來，悶悶的，卻一直撞向他的心臟。

    “我想要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可是我一點都不想成為他。”

    “尤其是在你面前。我......我其實很害怕，害怕你會覺得，我是和他一樣的人。那樣我就真的沒救了......”

    方離然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對於他的那點氣憤，對於他的意義，有多麼的不一樣。

    同時也發現，自己也害他不淺。

    因為被自己這個尷尬身份所困住的，其實一直都不是自己。

    而是肖燚。

    讓心裏已經滿是荊棘叢生的肖燚，又多了一層扎進骨血裡的枷鎖。

    肖燚從小時候到至今，都是不正常的父子關係。

    現在遇到的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人，還是父親的男妾，是他名義上的“小媽”，更加的不正常了。

    甚至連他是喜歡上了方離然這件事情，都是在看見方離然對著憐兒笑，和憐兒關係那麼好之後，心裏一直吃味，纔在方離然的幫助之下明白的。

    他痛恨他的父親，同時也迫不得已在剛剛認識這個世界的時候，在人一生中成長的關鍵時刻，就被他父親從小的耳濡目染著。

    他從母親死後，連正常的家庭生活都沒有過，更是在自己唯一的親人——肖盛和那裏，認識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對待伴侶的方式。

    他從來都無從得知，方離然沒說口的後半句話是什麼，也從來都不知道，怎麼樣纔是對待自己所喜歡的人的正確方式。

    他是真的無措，也是真的有些委屈。

    連怎麼表達心裏的委屈都不懂，只能用氣憤來掩蓋。

    別人只能看到他豎起的刺，但是方離然現在知道了，那只是他的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