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沒有抖動，閉眼無聲喘息，再張口就是渾圓的腔調。

    只三句，唱的蕭弘文五臟六腑被攪碎似的疼。

    這小孩兒像極了蕭彥……他的寶兒也是這樣過來的！他的戲之所以能唱的那樣好，那樣有滋味，是因為打小被人抽打，被針扎，被蠟燭燙，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裏訓練。“這孩子賣身嗎？”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蕭弘文指著唱戲的孩子詢問到。

    “這個賣藝不賣身！不過嘛……還沒有**出來，算是半成品。如果您給的價高……”

    “你出個價。”

    “五百兩！這孩子就是您的人了！如果今兒晚上玩過了，明兒我們彎彎館免費幫您處理！”

    五百兩，蕭彥那樣的模樣，該是有多少人願意出更多的錢想要買他。他是怎樣哀求怎樣掙扎怎樣的無助，才挺到被救贖的那一天。

    蕭弘文恨自己沒有早一日遇到蕭彥，恨自己三年前不問清楚就將蕭彥放入俘虜之中，讓他在暗衛營受了三年的折辱。

    “明天結賬。”

    “好嘞！您先去正堂耍一會兒，這邊將人洗乾淨給您送去！”五百兩是極高的價，這位爺一口答應，定是出的起。

    一日成了一樁能吃小半年的生意，怎能不高興？

    回到正堂時，還是那白衣男子上來伺候。只是此時他已經沒有原先的主動，神色不安的坐在蕭弘文身側倒酒。

    “這是陳年桃花釀，爺嘗一口吧！”不知這位爺醉了是怎樣的，若是他醉了會昏睡，今兒就是挨板子也要把他給灌醉了！

    聽說他選了小靈，小靈是這館中僅存的幾個沒被汙染的孩童了。

    他還有一個月就可以掛牌出來唱戲，再撐過一個月就可以免除接客的痛苦。

    都怪自己將這位爺迎進來，害的他這輩子都毀了。

    “想什麼呢？”這般心不在焉的樣子，蕭弘文看著很是倒胃口。即便他不是來做那事，也想要開開心心喝酒放鬆。

    來一個愁眉苦臉的是什麼意思？

    “爺……您能不能不把小靈玩死？他還那麼小！他唱戲是這館中最好聽的！您留著他，他能給您唱一輩子的戲！”這位爺不像是嗜虐的主兒，若是求饒有用，哪怕自己被抽一頓鞭子也無妨。

    “呵……”這館中竟還有個心慈的，蕭弘文算是明白為何他會被安排在門外穿著薄紗受凍了。

    這樣口不擇言，只怕得罪了不少客人，受了不少刑罰。

    “我已有家室，家中內子管的嚴，斷不會與其他人**事。”將跪倒在地的男人拉起來，蕭弘文拿起酒壺倒酒。

    “我出現的太遲，讓他在小倌館中受了不少苦。今兒一時興起，進來看看館中是如何培訓……”喉頭哽咽，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您娶了一位……*？”白衣男子眼睛瞪大，不敢相信。

    這世上怎會有人願意娶從小倌館中出去的男人，哪怕是街邊乞丐都覺得他們骯髒。

    聽這位爺的語氣，竟是將那位小倌娶回府中了？

    “他現在是我八抬大轎娶回家的正室，與我平起平坐，斷不能再用那些字眼形容他。”

    “是奴家說錯了話，還請爺勿怪。”鬆了一口氣，小靈能夠被這樣一位也買走，該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吧。

    那位被娶進府的小倌，過得很幸福吧……

    “下一場！樑子對戰一隻猴兒！”

    梁夢安穿著鴻樓中統一的短扎，坐在拳擊場一旁的板凳兒上纏布條。

    從凌國一路以難民的身份逃亡過來，身子較往日鬆散了不少。

    可是李輝並不考慮他是否達到了最佳狀態，李莊主迫切的想要看到自己破例招進鴻樓的人身上有怎樣的價值。

    說不緊張是假，在拳擊場的第一場決定了他日後的命運。

    所以他不僅要贏，還要打的出彩。

    怕只怕在招式上，梁夢安一直以來用的都是蕭家軍的拳法，這一套拳法在江湖上很有辨識度。

    拿不定注意，是否需要隱藏拳法。

    一隻猴兒在那些拳手中個子算的上最矮，可是反應能力一定是排第一。所有人都樂意給他留一個面子，也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梁夢安沒有討好他的機會，更沒有被放水的可能。李輝用三張合併在一起的木板床為他塑造了一個光鮮亮麗的形象，一個討人嫌的形象，一個需要被儘早除去的形象。

    “猛猴兒！猛猴兒！”

    “猛猴兒！”

    “猛猴兒！第一！猛猴兒！第一！”

    “第一！第一！”

    ……

    “呵……”震耳欲聾的吶喊聲惹得梁夢安發笑，“既然如此，我還是用蕭家拳吧……”

    爺今兒個就讓你們看看，蕭家拳法纔是你們應該為之吶喊的！

    拳擊場四周用木棍做了簡單的圍欄來保護拳手，可是內行人都清楚，那圍欄是個禍害。木製圍欄不結實，比賽時若是被壓在圍欄上，圍欄斷裂掉下拳擊場，就是敗了。

    這是拳擊場上為數不多的，容易鑽的空子。

    使陰招將對手打下場地，獲勝。

    上場時，四周的吶喊聲聽的梁夢安整個人燥熱起來，他伸手扯開衣領，露出胸前血色的圖案。

    少時叛逆，忤逆父親的意思去江湖遊人那裏在身上紋了血色的麒麟。遇到蕭弘文之後，日日衣冠楚楚，再沒有敞開衣衫的機會，這麒麟一直被藏在厚重的衣物中。

    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看客中的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

    人對新鮮的事物總會抱有期待感，看客們口頭為一隻猴兒吶喊，心中也對新來的“樑子”抱有期待。

    血色麒麟雖然只是個小把戲，但是在江湖中並不常見。

    梁夢安最後一次整理手腕上的布條，在心中暗下決心。

    今晚過後，血色麒麟將傳遍整個京都。

    碰拳時，一隻猴兒的拳頭足足比他的小了一半，梁夢安嘴角帶著一抹嘲諷，迅速後退三步，擺出了架勢。

    這“架勢”在看客眼中簡直不入流，可他們卻不知蕭家拳法講究的是以最少的動作達到最狠厲的傷害值。

    “開始！”

    見對方出拳軟的跟棉花似的，一隻猴兒心中嗤笑一聲，竟是準備抬腿直接側踢。

    看臺中炸開一陣歡呼，這一記側踢像是宣告了“樑子”是李莊主安排來“鍍金”的空殼子，隨便幾招就會被打的跪地求饒。

    “唔……”出手軟似泥，拳頭沾身卻比鋼刀還要硬！而且動作飛快，在一拳打上猴兒前胸之後，迅速出腿踢向他的腰際。

    哐！猴兒腳下不穩，徑直撞向圍欄！

    只一次撞擊，木製圍欄竟然出現了裂縫！

    一隻猴兒迅速起身行至場地中央，心裏納悶。

    這人在屋子一副受欺負的軟蛋樣兒，沒想到竟真有幾下子。

    輕敵了。

    今兒哪怕是打不過，也不能得個被打下臺的下場。

    梁益倒是君子做派，沒有乘勝追擊，站在原地擺出最開始的架勢，用眼神示意對手開始。

    他學習蕭家拳的時候蕭弘文還沒有受傷，所以他的拳法是蕭弘文王，凌國戰神手把手教導的。

    蕭弘文教導時說的最多的就是，用不著你打出氣吞山河的氣勢，但一定要有勢如破竹的能力！

    這幾年沒有用拳的機會，上陣殺敵不是刀槍就是劍。蕭家軍日日練拳，他心中是有疑惑的。

    那時候抱著強身健體的想法跟著操練，如今卻發自內心的感激每日的拳法練習。

    沒有白費的功夫。

    “再來！”一隻猴兒伸手大力捶打自己因為劇烈撞擊而麻木的手臂，口中大喝為自己鼓氣兒。

    拳擊場上的規矩，前三招禁止動用內力。

    樑子的力量比他大，可他的優勢在內力上，在輕功上！

    “你囂張不了多久了……”一隻猴兒微微彎腰，左腳蹬地，雙拳握緊，在梁夢安起步的一瞬間騰空而起！

    這是他的絕招，在不用內力的時候，整個拳擊場只有他可以藉助身高優勢和彈跳力將自己騰空到尋常人夠不到的高度。

    一旦他的拳落到對手的頭顱上，那麼他承受的擊打將不僅僅是拳頭上的力量，還包括一隻猴兒全身的重量！

    “嗯？”後撤一步，梁夢安有些疑惑地看著一跳老高的對手。

    這人是抽風了嗎？將自己的腹腔完全暴露在對少面前……

    不得不說，在蕭家軍每日三個時辰的拳法訓練給了梁夢安絕對的自信。他甚至沒有側身，神情不變，右拳微握，蓄力之後等待一隻猴兒撲來。

    找準時機！用盡全力朝著一隻猴兒的腹部擊打！

    人是仰面倒地的，一隻猴兒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絕技會被人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急迫。梁夢安的拳為什麼會那樣快！為什麼他在擊打比自己高的對手時，也可以使出全力？

    好在現在不能使用內力，不至於落得個五臟六腑受損的下場。一隻猴兒撐著身子爬起來，閉眼聽著看臺上的奚落聲。

    看，開場時他們口口聲聲的支援，是建立在絕對的能力之上的。

    梁夢安用了不帶內力的兩拳，向看客證明他更有被支援的資格。

    “你現在是可以出拳的。”一隻猴兒看著站在對面的梁夢安，“無需等握站起來，你可以連續擊打的。”

    無需這麼君子做派，倒顯得你這麼厲害還放水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