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文心裏嘆了口氣，語氣淡然，冷冰冰的，說話也是綿軟無力：“方纔殿議，孫兒也是被他們氣的夠嗆。又是富恭撞柱子，又是群臣在那兒長跪不起的。”

    “那官家覺得該怎麼做？是挺前朝相公們的，該是執意自己的想法？”

    “大娘娘也知道，孫兒心裏容不下其他人，為何還要立後宮呢？到時候不寵幸他們，是不是又得罵朕耽誤了人家好姑娘的大好青春？”

    “依老身來看，官家就是太犟了。現在的官員哪個不都是小妾成群？就連民間有錢富裕一些的男子，都想納個妾呢。你身為君王，只有男後一個人。他也不能生育，你怎麼就不能臨幸一個姑娘，讓她給你生一個皇子，將來繼承大統呢？這也不礙於你只寵秦皇后一個人啊？只不過就是找個人給你生兒子，生完隨便打發了就是。還有燕嶺要來和親的那個雲霜公主，你就封她個貴妃又能怎樣？自古以來哪個皇帝都是三宮六院，也不妨礙於他獨寵一人啊？你也別太古板了。”

    大娘娘邊喝茶，邊給他洗腦講著道理。苦口婆心，就是想讓蕭弘文改變一下他的想法。

    蕭弘文也早料到大娘娘肯定會這樣做，也知道她不喜歡秦肆年不喜歡雨晴，曾經想方設法的給自己安排女人。

    現在出了這種事，又怎麼會少的了她？

    “古人都向往一夫一妻的生活，還有一些文人墨客，都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還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遇見是無意，認識是天意，想著是情意，愛上便是一心一意！這是多少痴情人都向往的，為何朕就不能呢？”

    是！他也明白，生在皇家太多無可奈何，但連自己愛的人都護不了，當這天下的君王又有什麼意義？

    大娘娘卻說：“因為你是皇帝，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關乎著整個天朝。官家，你得明白，不能爲了兒女情長，寒了前朝相公們的心啊！他們忠心耿耿，有這麼一幫人願意扶持你，是我天朝段位榮幸，也是你的榮幸。”

    “我也是兩頭為難，我也想有個好法子，一邊能穩住眾臣們的心，一邊又能和肆年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確實沒有什麼好的法子，朕該怎麼做才行？”

    “沒有法子也得變出個法子出來。孰輕孰重陛下還不明白嗎？是江山社稷重要還是一個皇后重要？你就是情太重了，死腦筋。”

    蕭弘文怎麼做都不是自己願意的，怎麼做也做不好這件事情。

    若是皇兄還好好活著該有多好，自己就當一個小王爺，過著民間的快樂生活。無憂無慮，一天下來還能去茶樓酒肆這些地方喝喝酒喫喫新出的菜品。

    再不然，就去遊山玩水騎馬涉獵。

    如今超心著國事還不被討好，背地裏都快要被那些大臣們給罵死了，但又不能怎麼處罰。

    “大娘娘，朕的頭又疼起來了，想躺一會兒，您回去吧。”蕭弘文不想聽他們說的這些話，也煩的要命。

    “這就開始攆祖母走了。”大娘娘嘮叨了一句，爲了讓他休息好，還是選擇了出去。

    資善堂。

    先生講起了《憲問第十四》，念道：“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這時，雨晴忽然舉起手來：“先生，我有疑問。”

    “哦？說說看。”

    “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那我想問問，爹爹是一位有仁德的人，還是一位沒有德行的人呢？”

    先生捋了捋鬍子，答：“官家自然是一位有德行的仁君。”

    “可為什麼還有大臣們罵他是昏君？爹爹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吧？那些大臣們竟然還對爹爹口出穢言，爹爹卻也沒有怎麼責罰他們，自己反而氣的一身病。那麼，這是‘仁’，還是‘忍’呢？”

    先生嚇了一跳，連忙道：“公主還請慎言，不可議論朝政。”

    雨晴很不理解，心中也是非常生氣不服：“為什麼？可是爹爹他沒有錯！大臣們還要罵他指責他！孃孃也同樣沒有錯，他們卻要彈劾孃孃。”

    “閉嘴！再說下去，莫怪老夫打你手心！”

    “可是沒錯就是沒錯，先生總教導我們子曰詩云，為何爹爹無錯卻要擔上那無中生有的過錯？這天理何在？”

    “行了，閉嘴！”

    先生怒及，也是爲了她好，畢竟還是一個女兒家，被有心人聽了實在是不好。

    於是放學之後，張先生看見了秦肆年來接公主回去，便跑過去說：“娘娘，臣有事要說。”

    “哦好，張先生但說無妨。”

    先生看了看一旁五人，纔敢說：“如今公主到了這個年齡，學堂裡又只有她一個女孩，這麼多的男孩子，臣覺得有些不便。”

    秦肆年忽然間的恍然大悟：“哦，確實也是，如今雨晴也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實在不能和一群男孩子們待在一起。我今日就去和官家商量商量，若她真想學，還勞煩先生以後單獨教教她了。”

    以前想著讓她去學堂，是覺得女孩子識些字懂些道理也好，有修養有內涵，確實沒有考慮過其他因素。

    “不麻煩不麻煩，主要是公主今日在學堂裡議論起朝政，臣擔心被有心人聽去，到時候要責罰公主可就不好了。”

    “議論朝政？她？”

    張先生點點頭：“是啊，還給臣講了一些道理，臣都一時語塞。”

    “這孩子，回去後我必須得好好說說她！”

    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秦肆年還是知道的，朝政不能隨便議論，否則嚴重了可是要砍頭的。

    就憑這一點，從今天起也不能再讓雨晴來學堂裡了。

    回去之後，秦肆年看到雨晴在屋子裏麵寫功課，便走過去，說：“在寫什麼呢？”

    “練字。”

    秦肆年開門見山的問：“我今日聽先生說，你議論朝政了？”

    一提起這個，雨晴便氣惱起來，毛筆猛的一放：“沒有議論朝政，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他們都冤枉爹爹逼著爹爹，我看不下去。憑什麼我的爹爹要跟他們受這種氣？爹爹他沒錯。”“我知道你心裏氣不過，可是這樣又能做到什麼？議論朝政並不是一件小事，被有心人聽到嚴重起來，可是要砍你腦袋的，以後記住，不能再說了。”

    “我只是不想讓爹爹和母親生氣，爹爹整日頭疼，我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只能心裏默默祈禱爹爹能快點好起來，大臣們可以消停消停，別再鬧了…”雨晴鼻子一酸，小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了下來。她用袖子擦了擦，一臉委屈的，也是心疼蕭弘文。

    “你爹爹真沒白疼你。不哭了，好孩子。”秦肆年看了很是欣慰，雖然這不是自己所出，但也是真心待她。

    將心比心，如今蕭弘文病了，雨晴心裏也是擔心不好受。能得這麼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是福分。

    秦肆年又說道：“咱們從今天開始，就不去學堂了聽課了，好不好？你要是真的想學，我就請張先生過來單獨教你。”

    “為什麼不讓我去學堂了？是因為雨晴今天議論朝政了嗎？我保證絕不會再提了，能不能讓我繼續去啊？”雨晴攥緊了拳頭，明顯的是很緊張不樂意。

    秦肆年摸了摸她的腦袋，看出她不願意了，只好柔聲細語道：“你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很快就要到了婚嫁的年紀。起初你爹爹讓你去資善堂是想著女孩子有點兒文化也好，識大體懂得多。可裡面只有你一個女孩子，先生又不能爲了你一人，用簾子在中間擋上。眼看著你長得越發利落，又漂亮，你就不怕哪家的公子哥兒看上你，非要把你娶回家嗎？”

    說到這個，雨晴果斷搖搖頭拒絕：“那不行，我只能是懷瑜哥哥一個人的。但是不去聽課的話，我就很難見到懷瑜哥哥了，如今還能看上個幾眼呢。”

    秦肆年捂嘴笑了笑，這才懂了她的心思：“小丫頭，你只是想著看你的懷瑜哥哥？要不然到時候先生給你佈置什麼作業，都讓懷瑜過來給你檢查改錯如何？這樣你就可以日日見他了。”

    “那就好，孃孃說的對，雨晴確實大了。”

    雨晴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今年這個子也長高了不少，一年前的時候還跟個六七歲的娃一樣，如今都快長到我肩膀這處了。”秦肆年仔細敲著，確實是越發利落，一個美人坯子。

    以前是太瘦小，臉上沒有多少肉，現在看著真像一個大姑娘，一雙丹鳳眼也是勾人。

    雨晴嘟了嘟嘴巴，拉著秦肆年的胳膊撒嬌：“爹爹孃孃喂得好，雨晴自然長得快。不過真是捨不得母親，是您收養了我，這個恩雨晴會在心裏記一輩子的。以後嫁出去了，還能回宮裏來看爹爹孃孃嗎？”

    “那當然，這裏就是你的家，想來就來。還真捨不得你將來嫁出去，但願懷瑜能夠像爹孃對你這般好。”

    這一年裏雨晴真是給秦肆年添了不少樂子，聰明又懂事，嘴也甜。不知道要是沒了她，以後該有多寂寞啊。

    “懷瑜哥哥一定會的，母親您看我寫的字怎樣？是不是比之前寫的好多了？”

    秦肆年離進看了一眼，稱讚：“確實是寫的好多了，乾淨又利落。”

    “這都是懷瑜哥哥手把手教我的，之前爹爹也指導過我。雨晴就按他們說的寫，才小有一些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