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二房而言，祁老爺說的這句一錘定音的話簡直是晴天霹靂。

    分家？

    祁二爺在二房是個當家的，又在祁府過了這麼長時間的富貴日子，早就是個把自己當成角兒的人物了，哪裏受得了這個？

    “大哥，分家是萬萬不可的，要是分了家，這祁府還完整嗎？”祁二爺已經顧不上什麼面子了，他現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脫離祁府，再也沒有如今的主子命，整個人都軟了。

    祁老爺正是痛心疾首的時候，若是之前沒有出那麼多鬧劇，或許他看到祁二爺這等放低姿態的服軟模樣，還會感覺到心軟難當。

    但現在是真的不會了。

    且不論，從剛剛琳兒的口供裡不難看出，這祁安香從一開始藉口為祁府祈福，讓祁染染到淨丘寺養身子開始就是蓄意為之，身為同府姐妹，卻一再做出這等子事——

    這已經不是口頭懺悔可以解決問題的程度了，祁老爺的心裏其實一直都清楚，府中的態勢究竟是什麼樣的，自己這個弟弟是個沒什麼經商能力的，最害怕的事就是被自己分割出祁府。

    既然二弟一家在祁府待著，竟然會惹出這麼多的事端，心裏想必也壓根沒有把家族的榮譽和名聲放在心裏。

    如此這般，自己又何必強行留二房一家在祁府，攪亂家中原本應該有的一切秩序呢？

    祁老爺真真是感到了什麼是徹底的失望。

    原先這麼多次下來，祁老爺都一次又一次讓自己的原則為二房讓步了，這次是真的已經退無可退了。

    事不過三。

    “大哥，弟弟可以把手頭值錢的鋪子的地契交還給你，可以按你所說的懲罰教育我的女兒，但是萬萬不要再提分家一事了，就算給我這個做弟弟的一個面子，行嗎？”

    周圍圍觀了事件開始到現在發展的始末的僕役們如今聽著祁二爺的話，心中也是似地震一般的。

    祁家的僕役大多是隻在府內侍候主子們的，很少有能跟著祁老爺一起在外闖蕩，參與到商業中的。

    祁老爺在祁府中由於格外敬重祁家祖母，愛護家族內部的和睦之氣，又對底下人沒什麼苛責之心，態度又常常是溫和的。故而在僕役心中的印象中，祁老爺應當是個非常好相與的纔是，如今一看卻不是如此。

    上次讓僕役們這麼覺得，還是祁老爺親手對二小姐施行家法那次。但那時時辰已晚，看熱鬧的下人們又大多已經被遣散出現場，但憑傳言的描述，很難讓人產生敬畏。

    如今，卻是親眼所見。

    他們親眼看著祁二爺在祁老爺面前跪下了，這讓他們無比清醒地認識到，在府中真正的主子是誰，該侍奉的人又是誰，以及自己做事上應該更加小心。

    祁家祖母的心中只覺得晃晃蕩蕩的，像是空了一塊，從祁老爺說出“分家”二字之後，這個在祁府一直是呼風喚雨的老祖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唐。

    自己這個大兒子平日最是孝順，因了早先家中的苦日子，對自己的親眷又懷抱了最強烈的感恩和回報之心，怎麼現在卻將這種雷厲風行的面貌表現在自己面前呢？

    怎麼想，都是因為那個祁染染。

    祁家祖母覺得荒唐至極，便怒火中燒地將自己的柺杖往地上重重敲了幾下，臉都漲紅了，不可置信地看向祁老爺，“我兒，分家是什麼話？我這個做老祖宗的今日就把這話撂在這裏了，這個家裏必須有二兒！”

    “你若是覺得鬧劇礙眼，那就將家中這些鬧劇的源頭分出去，我瞧著啊，就是你那好女兒的錯！”祁家祖母也算是慌不擇言了，竟然還敢將話題往祁染染身上扯。

    祁染染已經是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了，哪裏還有剛剛計劃進行時的委屈和狼狽樣子？

    她聽見祁家祖母的聲音，也只是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那老人一眼，並沒有什麼表示。

    上輩子祁家祖母就是這樣對祁染染的，由此，祁染染心中比誰都清楚，祁家祖母是個會將所有的問題往血緣上推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祁家祖母若是還想要為祁家的臉面著想，就不會將祁染染血緣的問題當著所有人的麵宣之於口，這也是祁染染選定這個控訴的地點時，考慮到的一大原因。

    現在還不是揭示自己身世的時候。

    祁染染眸光微動，輕輕嘆了一口氣，視線的正前方剛好是氣急敗壞的自家爹爹，她知道祁老爺最是個重感情的，如今做出這樣的決定，真真是不容易。

    想必祁老爺的心中也在滴血，並不比祁二爺心中好受多少。

    不過，前者是爲了家族，後者是因為錢權。

    雖說難免對自家爹爹有些心疼，但祁染染是不可能因此終止自己的計劃的。

    二房在祁府再這麼繼續待下去，旁人太容易因為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抓到祁府的把柄了，這樣不僅是在祁府裡放了一包隨時可能爆炸的炸藥，還是在重複上輩子的悲劇。

    祁染染自重生以來，就只有一個願望，希望祁府上下可以平安順遂。

    故而，二房是她一定要拔除的蛀牙。

    “母親，恕我這個做兒子的，這次無法滿足你的要求了。”祁老爺在這種怒上心頭的狀態中，依舊不忘對自己母親的孝道，給祁家祖母行了一禮。

    行動上做了讓步，可言語上卻是不從的。

    前所未有的強硬。

    祁老爺直起身子，對祁家祖母接著情真意切地說道，“這個家，是一定要分的，不僅僅是單單爲了染染，也是爲了祁府上下所有人考慮。這次是染染一個人的吃食中加了藥物，下次就有可能是眾人皆飲的井水。”

    這句話說的是那麼嚴重，以至於祁家祖母一聽，就知道這事無法轉變了。

    “母親放心，二房分出去之後，兒子會吩咐底下的人打掃好位於城南的府邸，供他們居住，並不會故意苛責什麼。“

    祁二爺這下是真的心死了。

    城南的府邸，小而偏，哪裏比得上祁府的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