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香說完這句話，其實身邊的琳兒是很不解的。

    畢竟祁安香是私底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接到的陸瑾軒的偽裝信的，信件上的末端，清清楚楚寫著警告的事宜。

    希望祁安香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連自己的貼身丫鬟也不行。

    信件上雖說沒有說清楚，把祁染染騙出來之後會對她做些什麼。

    也並未說透，祁染染是為什麼會遭到這樣的報復。

    但這些都是祁安香不在乎的，她只是想著，既然這祁染染是被騙出來的，那還能發生什麼好事？

    必然不能。

    她可是希望祁染染越慘越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了自己的意。

    “主子——”琳兒小心翼翼的樣子，向祁安香探頭，主子先前做事情都會讓貼心的丫鬟知道的，怎麼現在卻不告訴自己了呢？

    難道說……

    主子已經有了別的心腹，覺得自己不中用了嗎？

    琳兒這是越想越慌亂，竟然失了分寸直接問出口了，甚至連上次柴房過後，自家小姐性格和為人處世風格大變的細節都忘了個一乾二淨。

    “不必詢問，此事事關重大，本小姐不會與任何一個人說。”祁安香雖說是閉著眼睛，可這句話卻是說出了一種難言的得意感，彷彿已經實現了自己的計劃一樣。

    這讓琳兒真的不寒而慄。

    聽說大房那邊，雖說大小姐偶爾也會施展自己的威嚴，讓底下的僕役們明白什麼是主僕的概念，但是大部分時間，主僕之間相處都是比較和氣的，甚至偶爾得了大小姐開心，還能贏得些賞賜。

    反觀自己最近的遭遇和處境，琳兒欲哭無淚。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真的不想再在祁安香手心底下成日提心吊膽了！

    “是。”琳兒哆嗦著嗓音答應了。

    祁安香聽出她回話聲音中的顫抖，心中沒什麼疼惜，也不覺得自己最近這樣絕情的做法已經傷到了底下人的心。

    她僅僅是感覺到了無上的成就感和征服感——

    看啊，馬上就是祁染染跌進泥潭的時刻了。

    而她祁安香，馬上就要變成人上人了。

    *

    淨丘寺，坐落於一處幽靜的山的半山腰處，曲徑通幽，暗影交加，周圍栽著無數的竹子，更添一層風雅的趣味。

    這寺，在江南一帶，乃至在京城都是家喻戶曉的。

    而出名，一是因為它坐落的山非常高大巍峨，二是寺廟的住持是國內唯一的得道高僧無塵師傅。

    這位無塵師傅，是個玄乎的，偶爾會神神叨叨的，說些讓別人聽不懂的話。

    可就是這位差點就被看作是瘋子的無塵師傅，卻總是對來寺廟上香供奉的有心人，脫口而出自己窺探天機所得到的預言。

    這些預言，或印證需要的時間短，或時間長，卻無一不靈驗。

    這或許就是不瘋魔不成活。

    祁染染在心中想著，下了馬車，周途的操勞跋涉，雖說她是坐在馬車上的，但終究是太過於顛簸了，且再怎麼說也還是大病初癒的樣子，實在是受不住這樣的跋涉。

    她的面色是有些蒼白的。

    祁染染站在山腳下，看著面前這座巍峨的高山，心中涌起的是無盡的懷念和無盡的感慨之情。

    前世，祁染染其實也是來過這裏的，但不合心意的是，當時的祁染染是跟陸瑾軒一起來的。

    爬山的過程需要前來供奉香火的有心人一步一步自己爬上出去，是不得靠別人的力量的，這樣不夠虔誠。

    前世的祁染染是個嬌生慣養的，從未鍛鍊過。

    爬山對她來說，終究還是強人所難了，且不論這山道的曲折。

    祁染染在爬山的過程中冒了滿身的汗，髮髻散了一半，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脫了力，便崴了自己的腳。

    很疼，祁染染現在都還記得那樣的疼痛。

    不僅僅是因為腳腕處傳來的刺痛感，讓她記憶猶新，還因為當時陸瑾軒看著跌倒在石道上的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後，說了一句話——

    “在求佛的路上還跌倒，怎麼能算是誠心呢？”

    這句話是戲謔的，直接激將了當時的祁染染。

    祁染染最後是爲了陸瑾軒的一句“誠心”，直接自己拖著崴了的腳爬上去的。

    等真的到達寺中的時候，她的腳腕已經高高腫起，幾乎到了不能看的地步。

    但是陸瑾軒卻連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對她說。

    前世的重重端倪，如今看來，都是過眼雲煙，祁染染都已經不甚在意了，甚至連前世的這些記憶都已經在慢慢模糊了。

    但她永遠記得那位無塵師傅。

    前世，那位無塵師傅給自己一段批語作為預言，她只恨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把這預言當作了笑話，未曾多想，也從未放在心中。

    不然的話，或許自己前世就不會被陸瑾軒的甜言蜜語所迷惑，就不會被虞婧羽拙劣的偽裝打敗，也就不會落得最後那一個慘烈的結局。

    無塵師傅當時撫著拂塵，眼神是無比的嚴肅，直直盯著祁染染的眼底看。

    “紅塵薄命，為情所困，不得善終啊！”

    祁染染如今站在這座熟悉的山底下，耳邊彷彿再次聽到了這樣的批語，她握緊了自己的雙手，第一次露出了近鄉情更怯的神色。

    她還想在見一次無塵師傅。

    這也是祁染染這次答應祁安香的提議的理由之一。

    她想對無塵師傅致歉，並對他所供奉的佛尊捐贈自己應該盡的香火。

    祁染染嘆了口氣，心裏是無盡的惆悵。

    正在她心中鬱結的時候，祁安香從馬車下來了，款款走到祁染染身邊，眼底是勉強才壓下去的期待——

    期待祁染染在這個自己跟同盟約定好的地點出一些無法挽回的壞事。

    “姐姐，安香上次與國公府小小姐一同來過這個寺廟，知道一些關於參拜這座寺廟的規矩和忌諱，不知道姐姐是否願意聽安香一說？”祁安香照例保持著自己溫和的假象對祁染染說話。

    嘴上說的這麼好聽，心裏卻不知道在詛咒著些什麼惡毒的話。

    祁染染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