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宥坐在屋內，正在把玩手裏的一柄匕首。那匕首刀刃鋒利，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微光。

    “那批殺手確定在明日會再至京中？”陸宥問。

    一旁兩個暗衛，正是他的手下。“那批殺手不知是京中哪個勢力的刀刃，等屬下們查到他們的行蹤，是在郊外。”

    “他們暗殺的物件不止一個。”陸宥斷言。

    兩名屬下轉頭面面相覷，“確然，按屬下們查到的，他們在郊外還意欲暗殺五皇子的影衛。”

    陸宥是並未想到這一層的，聽到這話不由得有些詫異，等仔細一想，便也不覺得意外了。

    多半是他那早先被派往邊疆封王的藩王弟弟按捺不住了，也想來爭一爭京中的勢力。

    “連夜出城，待那些殺手明日進城之時伏擊，捉活的。”陸宥眯眼，已經有了決策，“若是那些殺手嘴裏含了毒，便搶先一步先行封了他們咬斷毒物的氣力。

    “是。”

    正是夜深人靜之時，蟬聲微微。

    一個黑衣人輕巧越過高牆，來到陸宥面前，摘下了臉上蒙著的黑布。

    “查到了？”陸宥換了一身較為緊身的裝束，一看便知是要外出行事的衣著，幹練簡單。

    黑衣人壓低聲音，“是。”

    “五皇子去祁府是爲了瞭解上次下毒一事的後續，但屬下在調查五皇子行蹤時，發現了北郊一個巷子口遺棄的一副人皮面具。”

    黑衣人將發現的人皮面具展開，呈遞給陸宥看。

    那人皮面具一看便知道是已經刻意隱藏過痕跡的，至少已經看不出作假的五官形狀。若是不瞭解人皮面具的人見了，必然不會想到是這物什，怕是隻會想到泛黃的薄面皮，驚歎一下這薄如蟬翼的做工罷了。

    “人皮面具？”身邊的小廝遞給陸宥一張乾淨的帕子，陸宥隔著帕子接過面具，嗤笑一聲。

    陸瑾軒身邊有能耐做出這樣面具的只有一個影衛，“影三？”

    “是。”黑衣人不僅再次感嘆自己主子對京中各大勢力的瞭解程度。

    陸宥把那面具重新遞給黑衣人，又把帕子扔開。“陸瑾軒動了影三，就爲了探聽祁家嫡小姐與店長的對話，真糊塗。”

    陸宥搖搖頭，心中卻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煩躁。

    這陸瑾軒什麼時候竟對祁染染有這樣的好奇心了？

    “主子，奴才想斗膽問一句，”身邊接著帕子的奴才張衛聲音尖細，一聽便知是個閹人。“主子對祁家小姐似乎不大一樣，莫不是有情？”

    這張衛是自陸宥兒時便陪著他長大的奴才，說話分量自然比旁的什麼屬下重，也更沒什麼顧及。他便說著話，眼神偷偷地就在底下窺探陸宥的臉色。

    只見陸宥面色如常，只是回話的時間異常得快，“本王不曾。”

    張衛心下知道，怕是並非如此，也許是陸宥心裏還沒發現而已，王爺心裏對祁家嫡小姐也產生了好奇心，和那五皇子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張衛幫陸宥撫平衣袖上的褶皺，“王爺，大事為重，兒女情長可等大事結束之後再提。”

    陸宥沉默，想起自己長久以來的韜光養晦，心下竟有了一絲莫名的沉重。

    “本王自然知曉。”

    陸宥說，卻是揮手要將屬下都退避。

    張衛嘆氣一聲，出去了。

    室內只留下豆大的燈光，燈芯爆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陸宥站在原地盯著星點燈光許久，邁步走到筆墨紙硯前，抽出一張宣紙，拿過一支筆，在上面寫起什麼來。

    寫得簡短，只“離府二日”四字。

    卻不知這四字底下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這廂。

    祁染染正躺在床上，一襲白色寢衣，一截藕臂露在被子外面。床幔也是白色，紗制的樣子垂墜，隨開啟的窗戶輕輕拂動。

    當陸宥輕手輕腳進來放那只有四個字的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祁染染素淨著一張臉，毫無防備的樣子，讓陸宥難得看見了她像個不出閣的嬌小姐的一幕，他呼吸都一滯。

    說到底，不過是個剛過及笄一年的小姑娘。

    陸宥想著，把信留在案几上。

    離開前，還不忘將開著的窗戶關上。

    夜色浮動，等到陸宥離開之後，原本應當睡著的人竟然睜開了眼睛。

    祁染染從床上直起身，眼神清明，沒有絲毫睡意。她恨恨地將手臂上掀起的寢衣衣袖翻下，又將被子往上拽。

    她怎麼不知道，堂堂陸王爺也會有夜半暗訪自家閨房的一天？

    難道說，陸宥對自己的疑心還沒消除？

    一陣胡思亂想，祁染染更是毫無睡意，她乾脆翻身而下，在內屋邊走邊想。

    走至窗前，她才注意到窗戶已經被陸宥關上。

    “姑娘？”門外傳來珠兒的詢問聲，多半是被自己剛剛起身踱步的動作吵醒了。

    祁染染輕輕回話，“沒事，我就是夜半口渴起來喝水，你去歇著吧。”

    “哎。”珠兒的身影透過光影在窗上留下的樣子消失，祁染染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是躺下接著休息好，還是乾脆清明到天亮。

    其實陸宥剛來，祁染染便醒了。

    自上次做噩夢叫著陸宥的名字，又被陸宥發現，祁染染的警覺性就變高了。再加上前世的經歷帶來的陰影，她對黑夜的敏感也日漸增加。陸宥剛剛進屋的聲音其實很輕，但卻足以讓祁染染從夢中醒來。

    想起陸宥剛剛似乎在自己房間裡放了什麼東西，祁染染又打起十二分精神找起來。

    信被捏起，封口完整齊正。祁染染點了燈，藉着微弱的燈火看清上頭寫的字。

    “離府兩日？”祁染染輕輕重複陸宥寫下的字，又來回翻動紙張，卻是沒能在找到別的字眼，她這才確定，這真的是一封只有四個字的信。

    不知所云，祁染染心想，堂堂陸王爺夜半訪閨房只為說明自己的行蹤？

    突然，她靈光一閃，這下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陸宥怕是已經找到了上次給他下毒，意欲暗殺他的人了。

    只是不知前世今生陸宥都來江南尋找的重要物品找到了沒有？

    這城，恐怕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