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對於陸瑾軒的說辭，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此女？

    他冷笑一聲，覺得十分荒唐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將一介女流趕鴨子上架，來到這樣荒蕪的災區進行管轄，是他那個皇兄的主意。

    “你莫不是在與我說笑？”藩王冷哼一聲，很是不屑，“我那皇兄是個不成器的，竟然下達如此荒謬的政令，難不成，你還要附和不成？”

    從始至終，陸瑾軒的眼神都沒有從祁染染的身上離開。

    在陸瑾軒在的方位看過去，其實只能看見祁染染那一片烏泱泱的人，並不能將各個人都看個真切。

    然而，祁染染卻是其中最顯眼的那一個。

    不僅僅是因為她在隊伍的最前端，還因為陸瑾軒今日來到她的營帳附近，便是爲了將祁染染身上的價值用到頂峰。

    眼中的戲謔和惋惜達到了頂峰，到了這個地步，陸瑾軒其實依舊不覺得自己將祁染染看作籌碼利用，與自己想將這樣一個倔強而有才能的女子娶作自己的側妃有什麼衝突。

    感情在他來看，實在是不值一提。

    大不了，等利用完祁染染之後，在將她娶進門的時候，給她一個盛大的婚娶之禮，應當就足夠彌補一切遺憾了吧？

    這便是陸瑾軒的感情觀。

    “藩王此言差矣。”陸瑾軒說道，眼神纔將將從祁染染的身上移開，就敏感地發現彷彿遠處有什麼人看向了自己。

    陸瑾軒皺眉，甚至連自己接下來要對藩王說清楚的話都沒能說下去，就直接轉頭，探究性地環顧了一圈，而眼神著重停留在了祁染染那一處。

    並無不妥。

    雖然心中尚有狐疑，但卻沒有時間印證。

    藩王陰鬱的聲音在對面響起來，“本王見五皇子似乎並無全神貫注的力氣與本王說話，難道說，有什麼事比接下來的大業更重要不成？”

    陸瑾軒這纔將自己的狐疑勉強埋葬，“不然。”

    “那女子是祁府出身的大姑娘，祁府，乃是江南最為出名的一家商戶。”陸瑾軒悠悠一說祁染染的身世，“她能來到此處賑災，得到御札一封，是本皇子動用京城勢力的結果。”

    “若是本皇子先前在江南一帶調查的結果並未出差錯，這個祁家大小姐背後，可是暗藏乾坤。”

    “哦？”藩王的興致終於被挑起來。

    陸瑾軒心中的不安感，從方纔一直蔓延到現在，並未經過與藩王的一番交談，而有什麼緩解，他邊暗自盤算著等談話結束之後，要吩咐底下人仔細盤查一番。

    在此時，便也沒了要與藩王長篇大論的心思，“那女子很是瞭解京中的局勢，但卻是個沒有去過京城的，豈不蹊蹺？本皇子調查了甚久，今日才發現，原是本皇子那好皇叔，在背後支援著她。”

    提到陸宥，藩王的眼神中興味更濃，已經能讓人在隱隱約約之中發現他骨子對權力的偏執，以及對爭鬥的喜好。

    *

    “主子。”一個黑衣人幾乎是化作一道殘影，出現在了陸宥的跟前。

    陸宥方纔從賑災的現場回到營帳中，衣裳還未來得及更換，還是低調的模樣。

    見是自己派去調查的暗衛出現了，便眯了眯眼，“可是查到了什麼？”

    暗衛沒有猶豫，而是直接將自己的頭埋得更低了一些，“是。小的們發現了藩王的蹤跡，似是與五皇子有關。”

    這與祁染染昨日提醒陸宥的話資訊發生了重合，陸宥原是站著的，聽到這話，走到決事時會坐的木椅上，右手下意識轉動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怎麼查到的？”陸宥問道，審視的眼神毫不對底下的人收斂自己的威嚴。

    好在暗衛都是跟在陸宥身邊長久的，早就適應了主子的威壓，不然換做了第一次面對這樣情形的人，恐怕會不自覺地冒出冷汗來。

    “回主子的話，先前主子中毒之後，在江南一帶滯留的時候派出的暗衛們一直在追查那幫殺手的下落，而那幫殺手近日在六江城中現身了。”

    暗衛接著說道，“在前些日子，藩王手下的殺手們，也是對五皇子手下的影衛很是忌憚的，但在近日，屬下們發現藩王的手下人與五皇子的影衛似乎已經相安無事，甚至在一同行事。”

    陸宥轉動玉扳指的動作停下來了。

    多年來在沙場上歷練出的直覺告訴陸宥，所謂的“一同行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多半會與自己相關。

    “說下去。”陸宥吩咐道。

    那暗衛得了令，壓低了聲音，似是有些難以啟齒的，而語氣中也含著一絲荒唐感和憤怒感，“五皇子和藩王的似乎在計劃在六江城中抓到主子的把柄，而首要的辦法便是——”

    微微停頓，暗衛最終還是說出來了，“便是利用祁家大姑娘。”

    陸宥的身影有微微的僵硬，但終究是微乎其微的，在旁人看來，幾乎察覺不到什麼變化，那暗衛跪在地上，習武的人，雖然沒有直接抬頭看向自己的主子，但卻能從主子的氣場上，感覺到自家主子的震怒。

    這是一種要大開殺戒的預兆。

    “你先出去。”陸宥的聲音明顯比最初沉上不少，暗衛沒有停留，直接應聲出去了。

    營帳中便只剩下陸宥一個人。

    外頭的風在獵獵作響，也不知道昨日還是豔陽高照的日子，今日怎麼有了下雨的模樣。

    天色很是陰沉，而陸宥的面色亦然。

    他的手收攏在袖子底下，已經用力攥成了拳頭。

    陸宥在回憶，自己剛剛聽見祁染染要來到此處進行賑災的時候，是什麼反應。

    似乎是擔憂的，出於對祁染染脾性的瞭解，陸宥知道這個小女子最大的軟肋便是她的家人。而顯而易見的是，若是祁染染在此處的賑災出了問題，祁府必然逃不開一罰。

    所有的重擔壓到她一介女流的身上，這是陸宥對她擔憂的開始。

    但陸宥卻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的源頭，竟然會間接上跟自己有關的。

    這才促使了陸宥此時聽見真相之後的震怒。

    不可能讓祁染染在六江城出事，陸宥心想。

    冷笑一聲，散於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