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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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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完完全全屬於我

    初永年笑笑。

    失去全部的眼球,他連光感都消失了,縱然常年的習武令他可以透過聲音分辨方向,可近在咫尺的距離,他卻再也看不到初永望的模樣。

    他的九兒,已經永遠烙印在記憶裡了。

    “所以九兒不是來殺我的。”初永年問,“那又是為何而來?”

    初永望艱難地剋制著,讓自己冷靜地說出完整的話:“……我要問你。”

    “問吧。”

    “為什麼你要謀反?”

    初永年聽了他的話問題只是輕嘆一聲,初永望卻急了,追問下去:“你知道我沒有皇位只有一條死路,你明明知道我爲了你永遠不會為難肅親王府,你什麼都有了……為何還要跟我爭?你在爭什麼!”

    初永年抬頭,彷彿在用那已經不存在的眼睛凝望著他:“我確曾……想給你爭一個後位。”

    “你胡說!”

    初永年的眉宇微微顫抖著,他那聽似玩笑的話如同刀子刺在初永望的心頭,可這銳利的刺傷卻不是由於這句戲言,而是這戲言……竟是真心的。

    那些荒唐的日子裏,初永望記得他總是和自己說起大逆不道的戲謔,如若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定讓九兒來做皇后。而他要為九兒建一座比御花園還要大的園林,修一幢比東宮和椒房殿還富麗堂皇的殿堂,讓他坐擁皇城裏的皇城,人世間的天宮。

    初永望不服氣地說,那樣自己不過是他養在金籠子裡的一隻鳥兒。

    初永年則笑著答道:“不,籠子倒是金籠子,可我們都在裡面,是成雙成對的鳥兒。”

    皇族,兄弟,扭曲到變態的情,永遠不能見光。他們從始至終離不開這個牢籠,無論誰做了皇帝,不過都是以保全為由,把對方關在一個安穩的囚牢裡罷了。

    彼在深宮大院,我在幽幽王府。有什麼區別?

    成為一隻無憂無慮的籠中鳥,便是皇位所能給予的唯一自由。

    初永望的心慢慢平靜了。

    是的,自己沒有什麼宏圖大志,不圖什麼千古留名。

    所有自己努力去做的事,不過是爲了得到父皇的認可,保母后和裕寧的安穩,揹負國計民生,全是這些目的的附加。

    難道身為太子,便不應該有風花雪月的妄想,不能軟弱貪圖現世的歡愉?

    太傅和輔臣說自己有做一個明君的能力,可沒有人在乎自己是否願意。

    只有初永年在乎。

    唯他能堂而皇之地說出,即便打心裏想做一個無用的人,也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可他和自己……是一樣的嗎?

    他也甘心做一個依附於情的無用之人嗎?

    如今再分辨這些,已是沒有意義了,初永年已是廢了,肅親王府徹底成爲了過去。

    初永望攥著欄杆的手被他握住,冰冷的觸感簡直不像活人,初永年靠近他,語帶遺憾:“九兒……你我至此,算是了了孽緣罷。”

    聽罷這話初永望竟笑了:“這便了了?初永年,你休想死得那麼痛快。”

    “父皇要我死,我死了才能保全你。”初永年道,“父皇心裏到底是有你的,你身邊也有合適的人輔佐,該放下我這個廢人了。”

    “休想。”初永望眼底起了兇光,“父皇如今,什麼也要不得了。”

    初永年整個人一頓:“你要幹什麼?”

    初永望腦海中的妄想逐漸清晰起來,他越來越興奮,捂住臉隱忍著戰慄,終於瘋了似的失笑出聲。

    “皇兄。”初永望突然望向他,眼神充斥著離奇的喜悅,“終於……終於還是我贏了!你等著,父皇再也不能阻止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纔不需要保全!如今——只有我——來掌控你們!”

    初永望說罷將手探進柵欄,不顧初永年驚愕的神情,撫上他的側臉,輕柔喃語:“現在,你完完全全,是屬於我的了。”

    ……

    東宮裏肅殺的景色令人不安。

    初月晚不知自己是否來晚了,捧茶一口也喝不進去。

    她來到的時候,東宮的人告訴她初永望出去面聖了,不過太子殿下提前交代過,公主殿下來了的話,就先請進來坐一坐,他很快就會回來。

    於是初月晚焦急地等了半個時辰,才聽到外面傳來初永望返回的通報。

    她這口茶到底沒喝進去,放下杯子就跑到門口迎接。初永望剛剛下轎,面色如常,看見初月晚還笑了笑。

    初月晚笑不出來。

    “太子哥哥去哪裏了?”初月晚早差人問過宸極殿的情形,初永望根本不在那裏,只有人說太子請安畢,走了許久了,問去哪裏,也沒人透露。

    初永望走來:“去了天牢一趟。”

    初月晚吃驚:“父皇准許探視了?”

    初永望點頭。

    “二皇兄可還好麼?”初月晚著急地問。

    “不好。”初永望直截了當地回答,“為問出謀反的事,他們對他用了很重的刑。恐怕這輩子是站不起來了……而且眼睛也看不見了。”

    初月晚呆住。

    “還活著便足矣。”初永望並不在乎。

    “那……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還是有可能放出來的?”初月晚問。

    初永望低頭,不假思索:“父皇一日還在,他便一日不可能放出來。”

    他這樣說話讓初月晚害怕,彷彿將事情的前提與結果倒置,反作出極其可怕的推論來。

    父皇一日還在……若父皇不在了呢?

    初月晚怕他會出下策,重蹈前世覆轍,一定得把話說清楚才行。

    “父皇如今有所寬恕,也未必不會放的。”初月晚勸道。

    初永望想了想,坐下來看著她說:“我有一個主意。”

    初月晚也落座洗耳恭聽。

    “你已經知道父皇的打算了吧。”初永望說,“他把初永年的孩子給我,肅親王府就必須消失。”

    “裕寧已經聽聞風聲了。”初月晚點頭,“可……”

    “初永年也必須死。”初永望堅定。

    初月晚愣住。

    初永望不像是在說謊,他的目光十分鎮定:“不過本宮已經和天牢的人交代,既然確定要殺,那就沒必要再動刑了。”

    “太子哥哥,裕寧沒有猜錯吧?”初月晚連忙問。

    初永望對著她搖了搖手指:“裕寧不必多說,我心已決。還有另外一件事,我要在動手之前和裕寧交代清楚,但是沒有迴旋的餘地。”

    初月晚咬住嘴唇,暫不予追問。

    初永望很滿意她的反應,緩緩說道:“只是為難裕寧,必須捨得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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