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有著同一位師父
光漸漸褪去,初月晚睜開眼睛。
記憶又開始出現輕微的模糊,她嘗試定下心神,總算清醒了。
她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麼。
初月晚從床上坐起來,抬手掀開簾子,瞥向頗有些異域之風的梳妝檯,那銅鏡裡的女子明眸眨巴眨巴,似乎在確認自己所見的一切。
不錯,來到這邊了。
她想下床,門外的金子聽見了動靜,立刻走進來。
“公主殿下醒了?”金子攙扶著她。
“小舅舅……雲將軍呢?”初月晚立刻問。
“雲將軍剛被人叫出去不一會兒,估計馬上就回來了。”金子幫她披衣服穿鞋,“這兩日雲將軍幾乎寸步不離公主的床榻,唯有要緊事纔出去片刻。”
她話音還沒落,那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雲錦書掀了簾子進來,直奔初月晚面前。
“我心裏一跳,就知道是晚晚醒了。”雲錦書俯身溫柔地看著她。
迎著光,他的眼睛都變得琉璃一般清澈,初月晚險些又淪陷在他的眉目裡,搖搖頭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
“小舅舅,我有事問你。”初月晚也不多客氣了。
“什麼事?晚晚說說。”雲錦書立刻坐在她身旁,使了個眼色讓金子出去準備吃的了。
金子一走,初月晚便對他說:“裕寧做了夢,夢到一些事情,需要向小舅舅覈實。”
雲錦書比起擔心那些事更擔心她的身體,然而初月晚所在意的,便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要務,他表示自己願意解答。
初月晚拉著他的手:“小舅舅,當年教你武藝的師父,是哪裏人?做什麼的?”
雲錦書有些意料之外,初月晚發現他罕見地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似乎小舅舅不願意提起這個人?
雲錦書沉默了一會兒,道:“晚晚夢到了什麼,為何問這個人?”
他確是不願意說的。
“是有什麼避諱麼?”初月晚忙問。
雲錦書再次陷入沉默。
初月晚也想說清楚再問他,可不知如何給他講這個故事,而且還要解釋一遍關憲是誰之類的事,實在是有點漫長。
她不知道那邊關憲何時會把自己叫醒,自己下次又是否能這麼順利地來到這邊見小舅舅,因而有點心急。
雲錦書持續了良久的靜默之後,輕輕嘆了口氣:“晚晚的確是不記得當初的事情了。”
初月晚疑惑:“難不成我是知道的?”
雲錦書搖頭:“晚晚的確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不過……因此人出的事,則讓晚晚深受打擊。”
“是……什麼事?”
“晚晚可還記得關憲小將軍麼?”
初月晚呆住:“小舅舅認識關將軍?”
雲錦書聽她這話明白了大半:“是與他有關,晚晚才問起來的?”
初月晚點點頭。
雲錦書又一次顯得難以啟齒,他猶豫再三道:“那晚晚可記得他已經因此喪命?”
寂靜瞬間籠罩了他們,二人相顧無言,也沒任何動作。初月晚覺得自己從頭到腳僵硬了,她的記憶力摸索不到關於此事的任何一點印象。
那個爽朗的少年的臉在她的腦海裏一絲絲灰暗下去,不可言喻的情緒堵住了心口。
為什麼他會死?
因為這個人……為什麼會是……
“晚晚。”雲錦書把她喚回來,“想起來了嗎?”
初月晚震驚地搖頭。
雲錦書無奈:“那我便說說。”
他大略地講了一講,全都對上了。
這位教授雲錦書武藝的尊師原是京中頂頂有名的人物,早年曾高中武狀元,受命任羽林軍教頭,後封為皇上身邊的恆威將軍。
聽起來是個將軍,而實際上沒幾分實權,不過等同於一般護衛。其武藝高超而無統兵之能,於保家衛國自然無用。
可人們都說,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皇上身邊的人,哪怕是個太監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先帝在時,無論去何處都帶著此人,榮寵十分,甚至請他作為教導皇子武藝的師父。
奈何後來的十八世帝對習武沒什麼興趣,反而工於心計,趁著習武的間隙,便把這年輕的恆威將軍說動,從先帝跟前轉到了自己身邊,當成了自己的護衛。
待在皇上身邊,怎麼也比跟著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做皇帝的皇子強,人們不知道他和恆威將軍說了什麼,能讓這個人心甘情願地追隨他走。不過人們最願意相信的說法,是這位頗有野望的皇子許下了皇上給不了的承諾。
這也是實在聰明的一招,花費十幾二十年的功夫自己習武,也未必習得精妙,倒不如把那不得志的天下奇才籠絡到自己身邊,為自己保駕護航來得方便。
十八世帝起初並未虧待這位小將軍,除了安排他護衛以外,還請他在王府啓蒙自己的幼子初永年。
那時日爲了王位的爭奪,還是皇子的十八世帝常常與京中的名門望族走動,恆威將軍每每跟隨在側。那時候與皇子來往最為密切的,便是將門裘氏一族。
習武之人,無有不羨慕真正擴土封疆的大將軍。許是那一段時間的往來,令這還年輕的小將軍產生了不甘和寂寞。他的武功在大皋無人能敵,可他的才能卻偏偏只被當做一個小小的護衛。
之後裘家自是識時務者,一直推著十八世帝走向權力的頂峰,然而他們不曾想到的是,十八世帝早就已經看穿這些世家大族在皇權爭奪中的目的,那牆頭草一般見風使舵的人絕不是可以信任的物件。只可惜,恆威將軍並沒有那般遠見,他以為那人才輩出的一門武將會向自己伸出接納之手,自己跟隨的皇子也會兌現那虛無的承諾。
可是他們都沒有做到。
十八世帝登記之前,鬥爭已進入高潮。先帝忙於政務並不留心自己的這幾個兒子,可也不能允許他們在朝堂上下結黨相互攻擊。於是便問罪為虛,敲打為實,將當時風頭正盛的十八世帝拿來開刀,殺雞儆猴。
罰自然是罰不到皇子的身上,於是一直跟著到處遊走的恆威將軍便接下了這個罪名,他從忠心耿耿的護衛,成爲了心術不正企圖以權謀私的惡人。
除了接受這樣的指控,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