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府的馬車慢慢地和達沓人的車隊彙集，朝著出城的方向駛去。

    當日送行的女眷也都身著盛裝在樓上觀望，一駕不起眼的車中，忽然掀開了簾子，一個白白淨淨的面龐探出頭來。她身穿男裝，頭髮也都梳成辮子，乍一看竟不像個姑娘了。

    她看見有人一襲國師的羽衣騎在馬上，連忙半個身子探出來喊道：“初月晚！”

    初月晚提著韁繩回頭看去，見初素菁從車裏探出，臉上頓時露出喜悅，打馬靠近了。

    “你為什麼之前都沒有來我家？”初素菁有點不高興，“你是不是盼著我趕緊走？”

    初月晚詫異：“不會呀，我是擔心看到你會哭嘛。”

    初素菁不服：“那你現在怎麼不哭，你哭給我看看。”

    初月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這麼多人可不行，你讓我進去。”

    “進來。”初素菁馬上讓了個位置給她。

    初月晚扭頭叫隨行的關憲過來把馬先牽著，自己翻身直接跳到車上，一把摟住初素菁的脖子撲進車裏麵。

    “嗚嗚嗚啊菁兒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啊！為什麼你這麼快就要出去了！！”

    “喂……你真哭啊？別把鼻涕往我衣服上抹！”

    “我會想菁兒的嗚嗚嗚！”

    “別哭了！你個傻瓜！你一哭我也想哭，好丟人！”

    “嗚嗚嗚嗚……”

    “嗚嗚嗚……”

    車裏兩個小女孩的聲音嗚嗚咽咽此起彼伏，外面關憲牽著馬無奈地和趕車的車伕相視。

    “關將軍，沒事吧？”車伕對著他做唇語。

    “公主殿下昨兒已經在屋裏哭過一次了，應該……應該沒事。”關憲小聲回答。

    車伕的表情像是寫著：哭過了還這樣呢？

    關憲點點頭。

    肅親王府的車伕算是懵了，他印象裡，公主和郡主的關係也沒有那麼好啊。

    與此同時車裏兩個人漸漸止住了，車隊長就走得慢，出城就需要好久，初月晚就不急著出去，在裡面拿帕子抹臉。

    “沒用。”初素菁紅著眼圈輕輕罵她。

    “噗。”初月晚放下帕子，吐了下舌頭。

    “我這次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初素菁說，“母親都沒哭。”

    “二皇嫂是不喜歡把情緒露出來的人，但是她一定很捨不得你。”初月晚拉拉她的手。

    “其實啊。”初素菁看著她，“我覺得父親這次讓我去，是讓我避難去了。雖然他們都不說，我卻很清楚。”

    初月晚還沒說話，她就僅僅抓住初月晚：“你要救我父親，你勸一勸太子，不要趕盡殺絕。”

    “太子哥哥不會那麼做的。”初月晚急忙說，“我一定想辦法。”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特別沒底。”初素菁說，“可是我若留在京城，父親母親恐怕更為擔心，所以就決定去達沓見識見識，只是不知道，父親是不是覺得我在那邊，還能做點什麼。”

    “菁兒……”

    “我不敢。”

    她的手顫抖起來：“我不敢……就算知道父親可能有著他的計劃，我還是不敢做，我不知道什麼人會因為我做的事死掉，我也不知道，父親母親在做什麼，他們到底對不對。”

    初月晚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你先照顧好自己，其他的事不要擔心。”初月晚道，“達沓那邊，你多和言雁公主在一起，她會教給你很多東西，也會幫你的。”

    “為什麼？”初素菁疑惑，“我看言雁公主不太好說話，她為什麼幫我？”

    “我知道，她是好人。”初月晚說，“不過，還是說話硬了一點。”

    初素菁點頭：“雖然母親說我性子剛烈，但我好歹也是宗室女，要裝親厚還是裝得來的。”

    初月晚苦笑：“倒也不必，說不準言雁公主更喜歡質性自然的樣子。”

    初素菁疑惑地託著下巴思索。

    “菁兒有什麼事就寫信來告訴我。”初月晚道，“信不過人，可以放鴿子。”

    “鴿子都飛不了這麼遠。”初素菁說，“你倒不如把什麼密令教給我，這樣我寫的就沒有人看得出來了。”

    摩天塔的密令當然不可以隨便傳授出去，更何況是到時候會被各方盯著的初素菁呢，若讓她知道了，只會給她帶來災禍。

    初月晚靈機一動，把初素菁的手拉過來，把她的手心比作紙，寫著：“我教給你一種藏字的辦法，你到時候照常寫信，用我給你的辦法，把你真正要說的話藏進去就好了。”

    這樣的法子，之前賈蕪優也用過。這樣看起來平平常常的信件，倒是比摩天塔的星圖密令更容易掩人耳目。

    初素菁也十分聰明，看她寫過一次就完全懂了。

    “你這些東西都是嶽清歡教的嗎？”初素菁問。

    “密令啊字謎啊什麼的，大多是他教的。”初月晚道，“口令就是小舅舅教的了。”

    初素菁想了想，說：“那等我回來，你可不要變成嶽清歡那樣子。”

    初月晚一怔。

    “你越來越像他了。”初素菁看她眼神中有些許的不安，“神神秘秘的，還對什麼都運籌帷幄，什麼都在預料中。從前你雖然也神叨，可是至少看起來還傻乎乎的，如今要不是還會哭鼻子，我都覺得不認識你了。”

    初月晚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臉的認真：“我答應菁兒，我會一直做你認識的初月晚的！”

    初素菁也把手扣過來：“那你也要記得給我寫信。”

    “嗯嗯。”

    “其實啊，我根本不知道出嫁是什麼樣子的。”

    初素菁的眼中多了許多憂愁，目光瞥向窗外。

    初月晚有些懂她的憂慮。

    “回輪東的樣子，我看不懂，我只知道，母親嫁給父親，過得並不快樂。”初素菁說，“他們兩個都是如此，貌合神離，機關算盡，明明住在一起，卻像不得不合作的仇人。是不是出嫁以後，都是這樣的？”

    “不會的，也有父皇和母后那樣感情好的。”

    “可是父親說，皇上是爲了對付裘家，才殺盡全族，只留皇后。皇后未必不知道，可皇后沒得選。這樣，是感情好嗎？”

    看到初月晚神色改變，初素菁嘆了口氣：“我也不是故意惹你不高興，只是咱們皇家的事，誰能說一切如意呢？要是哪天你嫁給了雲錦書，你要告訴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過得好不好。”

    初月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給雲錦書。

    也不知道，雲錦書到底是喜歡自己什麼。

    “那麼菁兒若比我先出嫁。”初月晚說，“你也要告訴我，嫁給喜歡你的人，過得好不好。”

    初素菁愣了愣：“你確定他喜歡我嗎？不是因為我父親，不是因為大皋？”

    初月晚點頭：“天狼王在我覺得，倒是個赤誠的人。不過，究竟怎麼樣，還是菁兒自己來決定的好。”

    “好吧，我且看看他如何表現。”初素菁說著將一把匕首從懷裏取出來，“若他敢做壞事，我就給他一刀。”

    初月晚苦笑：“這不是之前菁兒與韓太傅爭的那把刀麼？”

    初素菁低頭：“是啊，從西域帶來的刀，當然要帶去西域，你還給我以後，我有在跟父親練習。”

    “那一般人可都打不過你的。”

    “試試看咯。”

    “哎呀，哈哈哈，小心。”

    初素菁把刀子收在鞘裡，輕快地戳著初月晚的笑穴，弄得初月晚在車裏滿地打滾。

    “厲害厲害，菁兒好厲害，我甘拜下風！”初月晚捂著肚子躺下。

    “哼，如今我可收拾得了你了。”初素菁得意。

    初月晚點頭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