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晚愣住。

    “怎麼會呢？”她急忙說，“戰場上生死難測雖是這麼說，可無論如何大皋是想要打勝仗的，當然是擇取最信得過的人去迎戰。這麼多軍餉，對國家而言也是一個負擔，主將若戰死，這些不都白白打了水漂？”

    言雁卻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我聽說是皇帝猜忌他，故意將這沒譜的事交給他去做，為的就是把他在那邊除掉。”

    初月晚搖頭：“父皇是不會冒險這樣做的，誰和言雁姐姐說的這些？”

    言雁回頭看了一眼回輪東道：“王說，肅親王告訴他的。”

    初月晚搖頭：“肅親王的話信一半就好。”

    “那雲錦書不會死咯。”言雁鬆了口氣的樣子。

    “我相信。”初月晚很堅定。

    言雁表示瞭解了，又說：“雲錦書是我很討厭的人，但阿蘇勒不是。”

    她這麼久以來無法釋懷的，就是從前對所有人都不錯，又踏實又靠譜，雖然有些故作高深，但是偏偏讓人能夠信服的阿蘇勒，竟然一直都是披著狗皮的豺狼。

    雲錦書在達沓的時候，和在大皋的時候也好像兩個人，這陣子偶爾她還會在京中碰到雲錦書，也去崇武館看過他摔角。

    阿蘇勒好像又回來了。

    不，是在那個好人阿蘇勒之上，變得更好了一些。

    言雁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笑容，和別人開著不著調的玩笑，周全的禮數卻不讓人覺得拘謹。

    他會冷不丁地騎在牆頭喊回輪東出去喝酒，卻也會一本正經地揹着手在門口眯眼看人。

    在京中聽到關於雲小公爺的故事，和在達沓知道的那個閻羅王完全重合不到一起。

    她最近越來越迷茫。

    如今她對雲錦書大抵已經死心了，她並不想和如此複雜多變的人成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夫妻，不如說，她害怕雲錦書，一直都是。

    也許阿蘇勒有時候所表現出的那種神秘，冷漠，就是雲錦書的底色露了出來。

    至今晨起的時候，她看到外面稀薄的日光，還是能想到當初雲錦書坐在杆子頂上的剪影。

    那時候言雁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或許就是在看大皋吧。

    自己捨不得大漠草原，捨不得達沓蒼茫的土地，縱然大皋物產豐饒，雕樑畫棟迷了人的眼睛，還是會在合上眼睛的時候回到風吹草低的曠野。

    雲錦書偽裝的阿蘇勒是草原的一部分，他的原身如今已經回到了大皋。

    他屬於這裏。

    言雁抬頭看著初月晚的眼眸：“雲錦書就留給你吧。”

    初月晚似乎一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微笑了一下。

    言雁告辭退出院子，初月晚回頭看著站在上方堂屋門口的回輪東。

    他們沒有說什麼，過不久，阿嬈先出來找言雁了，初月晚給她指了言雁的去處。

    阿嬈走後，初月晚就站在樹下，回輪東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走了過來。

    “這次的事，有些對不住。”回輪東說。

    “我能理解，天狼王不必在意。”初月晚道，“只是希望天狼王知道，如今兩國和平得來多麼不易。”

    回輪東知道她在提醒自己不要參與到儲位之爭。

    若自己毫不參與，自然不會和太子一系結仇，肅親王那邊若贏了，雖然沒有好處，也沒什麼可責備的。

    相反，若太子勝出，自己這個沒坐穩的王位，怕是很容易被推翻。

    “你就沒有什麼要我做的？”回輪東反問，“也許我只是表面答應肅親王呢？”

    “我已經知道蕭家軍在邊境做什麼了，所以不需要天狼王插手。”初月晚道，“也不希望把你和菁兒推入難以脫身之處境。”

    “菁郡主從那一面之後一句話也沒有和我說過。”回輪東憂慮，“她是不是……不願意？”

    “若菁兒不願，二皇兄是無論如何不會讓她出塞的。”初月晚道，“況且蕭家軍都會護著她，她自知有後盾，性子又剛烈，不會不敢父命，更不會不敢去塞外。”

    “那……”

    “她只是有點架子罷了。”

    回輪東困惑。

    初月晚苦笑：“菁兒的性子，要摸透還需要點時間。不過我相信她去那邊會過得不錯的。”

    “我答應等她及笄之年送她回京見父母。”回輪東嘆口氣，“若到時候有什麼變化，一切由她。哪怕是她剛到了就想走，我也不會阻攔。”

    “天狼王是性情中人，千萬要保重自身，不要受到傷害纔好。”初月晚說，“否則遠在達沓異鄉，菁兒又該依靠誰呢？”

    回輪東被她點醒，神色放鬆了許多，點點頭。

    初月晚剛準備道別，卻突然覺得有話該說：“只是有一事，希望天狼王不要透露給菁兒。”

    “是什麼？”

    “蕭家軍在外多行不義，恐怕很難瞞住父皇了。”

    “蕭家軍主要還是對託玻那邊，達沓並不怎麼在意，不過之前五王兄謀反，手中很多不知何處而來的火器。”

    回輪東說到這兒想了想，道：“你要查這批火器的來頭麼？不過處理叛亂的事大多是我不在的時候所做，證據應該都在雲錦書手裏，我能拿到的很少。”

    初月晚說：“所以不必天狼王多心，只是若蕭家軍出事，還請不要意外。”

    回輪東還是擔憂：“但肅親王的意思，是達沓看在菁郡主的份上，應該對蕭家軍更多優待。儘管我並不知道，要怎麼對待纔是。”

    初月晚忽然意識到了。

    蕭家軍所駐守的位置並不在達沓，而是在託玻。

    託玻與達沓接壤，所以從前火器流轉如果是真的，那麼就是從大皋到託玻再到達沓。

    託玻有三皇姐，一直也是忠心沒什麼水分的附屬國，若是蕭家軍出什麼事，託玻恐怕不會包庇，而是爲了討好大皋，將他們交出來。

    達沓卻是另一碼事了。

    達沓如今時局剛剛穩定，就算有什麼流竄勢力，也很難實施抓捕。

    難道二皇兄再為什麼更大的事做著準備？

    “這不重要，既然二皇兄都沒說，那麼到時候就知道了。”初月晚馬上避開了這件事，“總之，若蕭家軍出事，天狼王需要對菁郡主交代的，就是我在京中會想盡一切辦法保住她的親人。其他的，你一概當做不知道。”

    “這可以。”回輪東答應。

    他們終於結束了話題，相互道過一聲珍重。